宰相动了动嘴唇,最终话却还是卡在喉咙里,江允文似乎已经知道宰相要说什么,只是摆摆手让其不要啰嗦了。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今有民王江墨文,聪慧过人,才德兼备,得天庇佑,朕命数已尽,决意传位于民王江墨文,望其为爱民之明君,造福天下黎明百姓,朕驾崩后可在柩前继位,钦此。”
听到遗旨后,四皇子江莫言、五皇子江莫宁脸色一变,可此时他们却不能说一句话,父皇清醒着立下了遗旨,他们没有丝毫机会了。
“四皇兄,怎么办?”江莫宁摸到江莫言身边去,轻声说道。
后者眉宇微皱,低声怒骂道“你问本王,本王怎会知道,此事是现在该说的吗?”
江允文在沈君南帮助下,坐直了身子,江允文目光看向了,偷摸交头接耳的江莫言和江莫宁,阖上双眸微微摇头,十分无奈。
随后接着道“一品大将军纪凡尘接旨。”
当听到自己的名字时,纪凡尘浑身一颤,这下他知道了,该来的还是躲不掉,皇上之命,谁也无法抵抗第二次。
“臣接旨。”纪凡尘缓缓跪下去,江允文又喘了两口气,才接着道“奉天承运,皇帝诏曰,一品大将军纪凡尘,人才兼备,战功赫赫,实为我大应之栋梁,至今未婚,今朕膝下小女,静安公主,今年芳二八,恭谨端敏,特封为固伦公主,择良辰吉日,与纪凡尘完婚,钦此。”
“臣跪谢隆恩。”纪凡尘跪在地上,深呼吸几口,才稳住了自己有些颤抖的呼吸,一切都完了。
而关于江莫云、江莫言以及江莫宁的去处,江允文却并未提及,似乎是故意将他们留给江墨文去处理。
从养心殿出来后,所有大臣都回家休息,养心殿里,就留下了沈君南一心太医,余下都出宫休息,随时等候召唤。
“殿下,沈君南怎么说。”纪凡尘与江墨文一同离开养心殿。
“过不了今晚,倒是你,该如何处理?”
纪凡尘摇摇头,道“离幽早就猜想到了这一点,说句实话,我希望与突厥一战早些结束,可眼下却希望晚些才好。”
“这便是皇家,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
“估计今个回不去了。”
江墨文侧头看着纪凡尘忧郁的神情,道“这个消息是瞒不住的,这个时候恐怕离幽怕是也收到了,还有一件事,本王想你也该知道了。”
纪凡尘神情明显紧张了起来,问道“是何事?可是关于离幽的?”
“对。”江墨文点了点头,侧目屏退是有跟从者,接着道“本王从沈君南哪里了解到了,离幽的身体一早受到伤害,且中了好几种毒,内里早就不堪一击了,早在盐城时,他就是强弩之末了。”
“这...”纪凡尘早就猜到了几分,从盐城回来之后,离幽便一直卧床,看样子就是舟车劳顿造成了他身体严重了许多。
“沈君南和拓跋羽给本王说了,最多只有几个月的时间了,本想等此事结束了,便放你几月休沐,与他过这最后的日子,可谁知父皇...”
可纪凡尘却苦笑着摇摇头,道“殿下可知为何皇上要这么做吗?”
“大概能猜到几分便是了。”
“皇上始终忌惮于我们纪家,与皇家联姻,最大限度的限制我们纪家的权力。”
江墨文心中自然是清楚的,只是他不愿说出来罢了,沉默片刻之后,江墨文抬头道“放心,本王信你,只是终究还是亏欠了你与离幽便是了。”
果然纪凡尘和静安公主联姻的事情,立马传遍了整个北京城,离幽虽然一直卧床休养,但纪府人多口杂,难免有人不断议论。
离幽自然听到了,单手接过祝颜递过来的药碗,看着黑色的汤药,对祝颜道“放心,我没事,这种事情,我早在盐城便猜到了。”
“那先生准备怎么办?”
“我能怎么办?无论将军愿意与否,我都只能目送将军入洞房,因为这是皇上的圣旨。”说罢离幽仰头饮下药碗里浓稠的汤汁。
将药碗递还给祝颜,放下手里的书籍,道“我累了,想休息会,你退下吧。”
待祝颜走出房间之后,离幽忍不住咳嗽起来,剧烈地咳嗽让离幽满脸通红,看着窗外蓝蓝的天空,离幽第一次觉得,这离他那么远,虽然沈君南在回到京城后,给他看病时说过,原本他的身体还能撑上个半年。
但从盐城回来时,一路舟车劳顿,昼夜兼程,让离幽的身体更加劳累,身体越发被掏空,眼下恐怕也活不过三个月了。
其实离幽早就接受了自己这个结局,也早就告诉自己,盐城一战赢了,回来之后,纪凡尘定然会成为额驸,迎娶皇上最喜爱的公主,可当这一切真正来临的时候,离幽发现自己不能接受。
他还想再陪纪凡尘一段时间,他已经不奢求一辈子那么长了,只要再多一点点就好,或许现在连这一点点都做不到了。
“咳咳咳,谦居.....”离幽剧烈咳嗽一阵后,总算是恢复过来了,靠在床榻上,离幽这辈子第一次感觉到了一丝的无助。
一切都如沈君南预料的一样,江允文于当晚戍时一刻驾崩于养心殿,一个月后,江允文与孝德文皇后合葬于孝陵。
而江墨文登基后,封三皇子江莫云为召王,赏赐大片封地,二皇子江墨灵被追封为摄政王,四皇子江莫言、五皇子江莫宁,因其残害大臣、收受贿赂,毒害二皇子江墨灵等罪名,被江墨文贬黜为平民,流放岭南。
落得如此下场,着实是他二人自找苦吃,而纪凡尘作为一品大将军,未来的额驸,基本就没有着过家,与离幽基本没见过面。
“你该回家去看看了。”江墨文一身明黄色龙袍,华贵无比,不难看出,其似乎有些疲惫,纪凡尘点点头,道“皇上放心,微臣明白。”
入夜,纪凡尘回到了纪府,并没有走正门,而是翻墙进入了离幽所住的别院,纪凡尘推门进去的瞬间,离幽便醒了。
淡然开口道“谦居,你我二人,已许久不见了。”
“对不起,这几日因皇上一事,着实有些忙不过来。”纪凡尘轻轻爬上床榻,从背后搂着离幽的腰,将脑袋放在其肩膀处。
“还有谦居与静安公主的事情吧。”这一个月,离幽的精神状况也更差了,不过离幽却没有表现出来,依旧每日都服药,但身体却不见一点好。
纪凡尘用力抱紧离幽,似乎想要将这人融进自己的血肉之中,后者却并没有任何挣扎,脑袋往后靠了靠,道“谦居,皇上之命,不可违之。”
“可...”纪凡尘当然知道皇命不可违,可对于离幽他始终会有一种出自内心的愧疚,他本以为他终于找到了相爱一生的人了。
可一个个的人却毁了这个梦想,王福、拓跋克等等,亲手将这个梦想给粉碎了,当这一切都结束之后,他只想尽量延长离幽的生命,然而这档子事却来了。
离幽翻身面对着纪凡尘,道“我知道谦居不喜欢公主,但皇上并没有要求要你们举案齐眉、夫妻恩爱,谦居只需要待她相敬如宾便好了。”
“恩,离幽你为何一直瞒着我。”到了这个地步,纪凡尘不想装作什么都不知道了,所以他决定亲口问离幽。
面对纪凡尘的提问,离幽却只是愣了几秒,随即释然般的对着纪凡尘笑了笑,道“其实我也猜到谦居你早就知道了,其实我早就想过会有今日这一天了。”
“你为何一直瞒着我。”
“因为不想让你过于担心,毕竟当时谦居还要面对拓跋克,眼下沈君南也说了,只能得过且过。”这几日以来,离幽虽然每日都有喝药,但身体的虚弱却让他感觉越来越明显。
就在白日里沈君南和拓跋羽来了一趟,经过诊断后,沈君南无奈地摇着头对离幽说“你的身子本就不适合再有情绪波动,眼下我也只能尽量延长你的生命罢了,不过你要服用这种药的话,必必然只能缠绵病榻,直到死亡。”
可离幽却只是摆摆手道“就这样吧,我不愿意整日都在喝那些苦不拉几的汤药了,就这样行了,说不定这样还能多过些日子。”
这件事方才离幽刻意没给纪凡尘说,因为太知道,若是以纪凡尘的性子,要知道沈君南还有法子,替他延长生命的话,想必要让纪凡尘做什么,他定然都是愿意的。
不过离幽却不愿意这样了,因为他不想在生命的最后时刻缠绵病榻,虽然纪凡尘,这个他最爱的男人,同时也是最爱他的男人,再过些日子就要与静安公主完婚了。
所以他更不想缠绵病榻,他想要纪凡尘以为他好好地再陪纪凡尘一段时间,纵然再不舍,他也想要多陪陪纪凡尘,就算亲眼看着他与静安公主完婚,他也可以忍耐。
“谦居,不用勉强了,人各有命。”
纪凡尘自然知道违背人生死的事情,无论是谁都不可能做到。
“离幽,别说生在皇家无可奈何,就算是我们这些为人臣子,亦是如此,所以这辈子还是莫要与皇家有牵连才是。”
可这次离幽却没有回应纪凡尘,只是往纪凡尘怀里缩了缩,不再说任何话,因为他与纪凡尘的拥抱,此生也不会再有几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