濮洲知道池泽家里的那些事,他知道池泽有多么混蛋的父亲,有多么无知迂腐的奶奶,有过散发着恶臭的童年,他知道池泽有多么抗拒成为那种人,他也知道池泽独自在黑暗里瑟瑟发抖无人支援的恐惧,但是在濮洲眼里,即使是像是被世界都抛弃了的弃儿,也没有放弃活下去的池泽,才是真正的他。
而池泽看着濮洲,只是深深地叹了口气,然后坐到了沙发上。
说实话,池泽已经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因为他自己也知道自己说的话连自己都说服不了,而有些东西,濮洲根本理解不了,也根本没必要理解。
他的心里是纠结的,一方面,他想把濮洲推走,所以此时此刻的濮洲是让他头疼的,但另一方面,池泽在想,如果濮洲因为自己的这一番话而离开,他甚至是可以预见到自己悲痛欲绝的狼狈模样。
“今天就不打扰你了,你现在脑子有点糊涂了,我觉得我们都要冷静。还有,这个号码是我的,不是骚扰电话。”,濮洲说完,提起自己的书包就离开了。
当这个空间又只剩下池泽一个人的时候,不同于往日洋子下班走人的那种冷清,而是除此之外的,池泽感觉自己心里那种落寞强烈地侵袭着池泽整个人,让池泽觉得自己一刻也不想一个人待着。
他本来就是一个害怕黑暗和孤独的人,只是为了成长,强颜欢笑地逼迫自己顺应了黑暗、成为了孤独。濮洲对他而言,是生命的变数和光亮,所以也成为了他不想亵渎和破坏的美好。
污浊不属于光芒万丈的人应该看到的东西,所以,我来就好了。
池泽晚上洗完澡后,姑母又给他打了电话。
“小泽!你快回来!你表哥他让警察给带走了。”,一阵女人的哭泣声从电话里头传来。
池泽一阵头皮发麻。
“我不是让你让表哥先自首吗?”
“我……我……”,池泽的姑母半天都没憋出一句话来。
池泽尽管觉得和自己说话的这个农村女人,怯懦胆小的模样时常让他想到自己的母亲,那个在记忆里都没了印象的虚影,那个即使被多次家暴只会抱着自己蜷缩起来的女人,反而他能记起来那个所谓父亲的印象比母亲多。
池泽语气还是软了下来,他纵使恨姑母他们为什么没能早些把自己从奶奶手里带走,不过想起来,即使他们这么做了,自己也不过是从一个地狱换到另一个地狱罢了。
“算了。我明天最早的飞机,您先别着急,有什么事情,我来解决。”
挂了电话以后,池泽躺在床上,无奈地揉了揉睛明穴,可能实在是累了,竟然揉着揉着就睡了过去。
“阿泽……阿……泽,你待会儿躲好啊……你爸爸,今天出去喝酒了,待会儿就要回来了,不管听到什么都不要出来,妈妈叫你出来的时候,你再出来知道吗?”
女人穿着素色的长裙,身材高挑,其实脸本该可以很漂亮,可是眼角的地方好像有着一块很大的青色淤血,加上脸上没什么血色,所以让整张脸变得有些恐怖,就像是电影里那种长得很好看的女鬼一样,美丽但是也瘆人。
女人说完后,流下了泪水,小池泽眼巴巴地看着,一脸懵懂。
女人听到了凌乱的脚步声和几声骂咧咧的声音,就在小池泽的额头上亲了一口,哭着说着“阿泽,记住,妈妈永远爱你。”,最后把小池泽关在了柜子里。
没过多久,那个骂咧咧的男声再次出现,然后就是一些东西掉落砸碎的声音,小池泽没能知道柜子外面的情况,他不敢轻易地推开柜门,他畏惧外面的那个魔鬼。
他捂着嘴巴,不让自己的哭声发出来。
最后,女人求饶的声音还有传来,小池泽终究还是忍不住了,他推开柜门,就看到男人抓着女人的头发,然后用拳头劈头盖脸地往女人脸上砸去。
小池泽立马跑了过去,用自己小小的身体挡在女人面前,女人一时慌了。
“阿泽!快跑!”,女人悲恸地喊到。
男人没有再落拳,而是绕有趣味地看着池泽,父子俩儿对视着。
小池泽眼里的泪水一直在打转,但还是没让它们在这个禽兽面前流下。
“不……不准!”,小池泽笨拙地保护在女人面前,小孩的声音还带着奶气,但十分坚定的眼神仿佛拥有强大的力量一样。
“哟……不愧是我的种!”,男人醉醺醺地想要伸手去触碰小池泽,没等男人得逞,女人就把小池泽推到一边,然后冲着男人大喊。
“别动他!”
“哟?你这个表子!天天打扮地花枝招展的,想要出去勾搭哪个男人,那小王八蛋是不是你跟别的男人生的!啊?啊!”,男人由着酒劲撒起疯来。
男人揪着女人的领口,然后扬手就给女人来了一巴掌。
女人嘴角立马就渗出了血来,殷红的血液滴落在素色的连衣裙上,立马开出了一朵触目惊心的红花……
小池泽看到这一幕,双腿不知道为什么动弹不得,然后满屋子的血腥味充斥在池泽的鼻腔里、大脑里,让池泽一时间呼吸困难起来,然后便是大量的血液朝着池泽的脚底漫了过来,窒息感更加强烈……
“救我……救……”
池泽抓着床单,嘴里不停念叨着,然后猛地睁开眼睛,整个人从床上直起身来。
汗水浸湿了池泽的白色背心,汗珠从额顶划过,然后滴落在手背上,窗外吹过一阵穿堂风,温热的汗水一下子变得冰冷了起来,冰冰凉凉的液体让池泽一下子清醒了不少。
“……”
池泽进浴室冲了个澡,然后换了一套衣服,看了一下时间,还是半夜三更时,可是池泽已经困意全无。想了自己第二天的早班飞机,整理了几件换洗衣物,最后坐在床边,拿起草稿画了起来。
勾勾画画的过程,天也开始蒙蒙亮了。
池泽看了一眼时间,差不多了,简单地打理以后,带上一个小小的行李包,就离开了。
当飞机脱离地面的时候,池泽还并不知道,自己将要面对的是什么。
当一架飞机在空中划过他的尾迹的时候,正在晨跑的陆俊突然停了下来,煞有介事地指了指天空中划过的飞机。
“洲儿!看!灰机!”
濮洲听了这一句话,连忙停住了自己的脚步,然后回过头,插着腰,用嫌弃的眼神看了一眼陆俊。
“洲儿?您能再恶心我一点吗?你是把我待会儿要吃的早饭提前预定让我吐了吗?”
“别介哥们儿!不至于啊!我不是怕你心情不怎么舒畅,想让你稍微开心开心么。”
“滚!你哪只眼睛看到你大爷我心情不好的?”
“哎!我今天都没能睡上懒觉,被你大早上的叫起来晨跑的,我都舍命陪君子了,你还什么都不说,我不就只能自己脑补了吗!”,陆俊说的头头是道。
濮洲一听竟也觉得有几分的道理,便也不说什么。
两人晨跑以后就去食堂吃早饭,都是男生,过得倒也不是多么精致细致,也是对付对付就过去了。
“哎!我待会儿有个选修课,陪我去听听?”,陆俊突然开口。
“嗯?不好意思,是你有病啊还是你有病啊!我是表现得太过仁慈了吗?你自己没腿吗?你有社恐吗?幼不幼稚,还得让人陪你去听一个无关紧要的选修课?不去!”,濮洲回绝得果断干脆。
“我去你大爷的濮洲!你这话怎么不用在你身上啊!而且,我陪你晨跑,你就陪我上个选修课,你还不乐意了怎么的!”,陆俊吼道。
“得得得!我理亏我让步。”,濮洲觉得自己似乎有点太不仗义了,礼尚往来,自己确实不应该回绝得那么决绝。
陆俊见濮洲答应下来以后,整个人都松弛了下来,脸上划过“谢天谢地”的神色,然后被濮洲眼尖地发现了,濮洲托腮沉思了一会儿,然后上下打量起陆俊。
陆俊对于这么刻意做作的打量弄得浑身不自在。
“干……干嘛?”
“不对,老陆,你绝对有事儿,我用我警觉的脑细胞和强大的洞悉力感受到你正挖坑让我往下跳!不行,我不能这么不明不白的和你去上……上那什么……鬼的选修课!你不说出了所以然来,我不去!”,濮洲说。
“你怎么就那么……不是我说哥哥!我就让你陪我上个选修课,你还要我给你这个几千字的理论陈诉吗?我说社恐不行吗!”,陆俊也是急了。
“扯淡!天天围着你转的那些人都是充气娃娃买一送一的吗?赶紧的!是个爷们就说,我跟你说你现在的样子极其不自然,一副准备破坏良家妇男的奸佞之徒的模样。”
迫于濮洲的威逼利诱以及种种客观因素导致陆俊不得不向生活低头,因为,濮洲这个道具,陆俊今天极其的需要。
“你且附耳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