尹霁第二日醒来觉得自己像大病了一场，浑身酸痛无力。
“这个该死的齐景炙，简直像个畜生！”尹霁忍不住骂道。
尹霁起来发现四下无人觉得很是奇怪，刚准备出门时却见小白端着粥进来。
“大人醒了？”
“嗯，今天怎么这样安静？”尹伸身了个懒腰道。
“皇上特地屏退了众人，嘱咐不能打扰大人休息。”
“喔，”尹霁不觉嘴角扬起一起笑意，“这是什么粥？”
“乌蛋瘦肉粥。”
“噢，不错。”尹霁迫不及待地打开了盖子，顿时香气扑鼻，抓起碗大口吃了起来。
“早晨文妃娘娘又遣人来请大人去后华宫赏花，可应？”小白边收拾着桌子边道。
“娘娘又请吗？”尹霁想了会儿道，“去吧，反正我也是无事之人，不去陪娘娘散心。”
“皇上派人来传，今日午时要过来用膳。”
“现在离午膳还有多久。”
“差不多两个时辰。”
“还有这么久，无碍。先去应了娘娘的约吧。”
“是。”小白说着便退下去准备了。
尹霁刚到后华宫便看见碧水在门口张望，看见尹霁是满脸笑迎了上来，“可算等到大人了，娘娘还怕大人今天不来了，亏得来了。这几日和大人聊天习惯了，突然一个人越发觉得寂寞了。”
“自是愿意相陪，只不过有些时候会耽误。”
后院亭中早已摆好了薄酒糕点，见尹霁文妃赶紧起身，“大人今日可起的晚啊，派人去请时竟还未起。”
尹霁突然觉得异常不好意思，还好文妃不知道他和齐景炙的关系，不然自己现在肯定羞死。
“有时尹霁懒惰，”尹霁自责道，“娘娘亦可先请汐君公主，女性在一起更能有话可谈。”
“大人此言差矣，”文妃略显低落，“汐君公主知书达理温文尔雅处处得当，自是好的谈话对象。可惜本宫自幼边塞长大，好好女儿练得一身粗糙，有些地方会吓到公主，在这宫中没有谁比大人更能与本宫谈聊了。”
尹霁深知这种处于自己格格不入环境中的孤独，应道:“承蒙娘娘看得起，以后尹霁定按时与娘娘解闷。”
“此话可当真？”文妃面露喜色。
“当然！”
“那好，日后咱们定当是挚友。”
“我自是没问题，不过……”尹霁看着文妃笑而不语。
文妃眉心微皱，不知道对方有什么目的，或者是想拿到什么，有些防备但还是笑着道:“大人有什么条件吗？”
“哈哈哈，”尹霁突然大笑起来，“娘娘心中的挚友难道是这样的吗？”
“哈……哈，”文妃有些摸不清他的意图，也跟着干笑了两声，“大人可真会开玩笑，不过什么？”
“不过啊，”尹霁指了指自己的脸，“挚友直接可不能再用假笑敷衍。”
文妃一愣，有些警惕、害怕，像是自己被剥去衣服暴露在大庭广众之下。
“哪有？”哪有……文妃其实也有些自问，从边疆进宫的那一刻自己就被隐藏了，以至于现在自己都无法分清什么时候是迎合的笑什么时候是自己心底开心的笑。
“还有啊。”
“还有？”文妃莫名有些害怕，刚刚被剥了衣服，现在又似在揭伤疤。
“我一直称你娘娘，你一直叫我大人，每次说话也多用敬语，生硬疏远，挚友可不能这样。”
文妃心中似有什么被打破决堤，一股酸楚洪水猛兽般挤满心头。进宫这几年，她忍辱负重，逼迫自己成为这样，久了自己都忘了自己应该是怎么样了。
“咳咳，”尹霁故意咳嗽了两声，“不过我喜欢你身上那本质的不可磨灭的豪爽气质，重新认识一下，我是尹霁。你的名字呢？”
文妃抬起头愣愣地看着他。
“娘娘？”
尹霁喊了一声她才回过神来，“我……我的名字，名字叫文奇琊。
“文奇琊，”尹霁倒了两杯酒，“是个好名字，干了！”
“干了。”文妃觉得心生久违的爽快。
一旁的碧水突然插进来道:“娘娘昨日不是准备了一块好玉想送给大人的吗？现在奴婢陪娘娘去拿如何？”
“玉？”文妃有些不解地看着她。
碧水以目相示，“对啊，娘娘记心真是差啊。”
文妃明白碧水示意，“昨日确实准备了一块佳玉以表真心之交，尹霁你在这等一会儿本宫且去取来。”
“嗯，好。”尹霁并没有注意到她们之间的信号。
离开后院，文妃在一个亭子中坐下道:“什么事？”
碧水突然跪在地上，磕头道:“愿娘娘勿忘本心！”
“你这是什么意思？”文妃眉头一皱。
“奴婢见娘娘对尹霁颇有情谊，怕娘娘忘了该做之事。”
“放肆！”文妃大怒道，“本宫还需要你提醒，你算什么东西！”
“奴婢该死，奴婢该死！”碧水跪在地上瑟瑟发抖，满是惧意。
文妃眉头微舒，脸上增了些悲悸，“本宫怎么可能忘记……你先起来吧。”
“是。”看见文妃起身，碧水颤颤巍巍地也站了起来。
文妃刚走两步突然停下来，良久冷冷道:“本宫最忌讳的便是不安本分，下次再敢有如此僭越之举，就给本宫滚出后华宫。”
“是。”碧水在身后连连点头。
尹霁在院中等了好久，终于看见文奇琊。
“去的时间可真久。”
“让尹霁久等了，不过我包你值得！”
文奇琊挥了挥手，碧水双手捧了个木匣子奉上。
“玉？”
“打开看看。”
“哈哈哈，”尹霁接过木匣子，“何必看玉，我接的是这分心，不管里面是怎样的欣喜不会多也不会少，看与不看都一样。”
文奇琊与他对视良久，突然一笑，“知音难觅，心意难投。若是日后还有机会，我定与你如生死之交。”
“哪用等日后的机会？”
文奇琊转开话题道:“你觉得这酒如何？”
“只略尝了一点，还没有觉味。”
“那真可惜，这个是我特地让人酿的兰花熏。”
“这竟然是兰花熏！”尹惊道，“边疆之酒论名气酒劲者莫过于兰花熏，竟然能品到，可不能放过机会！”
他们都投入到酒中，两人真像密友一样。
完全没注意到身后竟有人注视。
齐景炙在门口站了好久，心中顿时百感交集，自言自语道:“你看到她此刻的样子应该会欣慰一些吧，我已经尽力了。”
齐景炙调整了下自己的情绪，示意一旁的高曌。
高曌捏了捏嗓子喊道:“皇上驾到！”
里面的人都惊了一跳，文奇琊和尹霁慌忙起身行礼，“参见皇上。”
齐景炙自居上座，“聊的这么欢，可有打扰。”
“皇上哪里的话。”文奇琊一脸迎合地笑道。
尹霁与齐景炙以目对话，你怎么来了。
等你半天不回来，只能来找你了。齐景炙也用目光回应他。
真是个麻烦精！
齐景炙忍不住勾起嘴角，文奇琊奇怪地看着他又看了看身后的尹霁心里似乎明白了些什么，忍不住在心里冷笑。
“午膳时间要到了，皇上要留下来用膳吗？”
“不用了，”尹霁抢先道，“汐君妹妹上午让我告诉皇上请去她那里用膳。”
“喔，那真是可惜，皇上好不容易在后华宫来一趟。”
“文妃不必叹惋，日后朕会多过来的。”
“臣妾随时恭候。”文妃温顺地行了一礼。
“尹大人要在文妃这里用膳吗？”齐景炙带着危险地笑着。
尹霁知道齐景炙这表面是问，实则为警告。
“我也不能留下陪娘娘了，百里奚丹昨日就邀请了我一同用膳，今日再不去恐他生气。”
“那本宫就不多挽留了。”
“告辞。”尹霁行了一礼便带着小白离开了。
“皇上要尝尝臣妾收藏的兰花熏吗？”文奇琊笑着便拿着杯欲满上一杯。
“不用了，”齐景炙的表情不似刚刚那样柔和，起身道，“怕汐君等急了，朕也该走了。”
文奇琊放下杯，强保持笑容道:“臣妾恭送皇上。”
齐景炙踏出两步又停了下来，无端无头道:“你做的所有事朕都可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唯独他，你别动。”
齐景炙抬步离开了，文奇琊自始至终没有看向走廊，缓缓坐下，“唯独啊……会怎么样呢？”
尹霁出门后一直躲在远处的石柱后面，等了好久终于见到齐景炙出来。
尹霁快步上前给了齐景炙一拳，“你在里面干什么呢，等你了半天！”
“朕啊，当然是叙夫妾之情。”
“齐景炙，”尹霁生气道，“你他妈的继续叙情吧，别碰老子了。”
见尹霁气跑了齐景炙赶紧追咯上去，一脸讨好赔罪道歉，“尹霁朕刚刚是开玩笑了，别生嘛，尹霁你等等……”
太监们见皇上如此迅速都急了，正要追上去的时候高曌却阻止了。众人不解，高曌却一脸慈祥地笑看着两人的背影。
转身笑呵呵道:“回宫咯，吃饭了。”
夜幕已至，文奇琊慢慢褪去妆饰，她静静地盯着镜中的人看了好久。
碧水端着热水从外面进来，微笑道:“娘娘在想什么，这么入迷？”
文奇琊接过热水，将手泡在里面并没有理会。
良久碧水又打破沉寂道:“娘娘的原计划可能不行了，得另谋他法才行。”
文妃眉头一皱，冷笑道:“这么多年来，本宫发现在那方面你比本宫都还要积极啊，你是有什么目的？”
碧水慌张道:“娘娘明查啊，碧水绝对是全心全意为您着想。正是因为看到娘娘委屈了这么多年，所以碧水才替娘娘着急啊。”
“真的吗？”文妃语气轻傲，她对宫中的人心一向不屑。
“碧水之心苍天为证，除了为娘娘别无他想。”
“嘁，”文妃散下头发走去床边，“本宫的事自有谋划，你做好自己分内的事就好。”
“是。”
碧水赶紧退了出去，匆匆到鸽房取了一只黑鸽趁无人注意放了出去。
夜幕之中的人，都小心翼翼着。螳螂捕蝉，黄雀在后，黑鸽刚飞出院墙就被一道身影抓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