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李二十八岁的生日。何遇早早醒了，让阿姨去多买些菜，他就在厨房里研究长寿面的做法。

　　 等面做好，江桃李也醒了。

　　 看着他做的长寿面，卖相还是有的，就不知道味道怎么样了。

　　 何遇不是个有空做菜的人，不过他学什么都很快，一碗面煮一回就会了。

　　 “不太懂这边的习俗，阿姨和我讲，一早要吃长寿面，就能长命百岁了。”

　　 “一起吃吧。”

　　

　　 那时候，初三。

　　 16岁生日。

　　 中午放学，宋成蹊和他一起回家吃饭。

　　 “长寿面，一起吃啊。”桃李替他盛了面，笑着递给他，那时候他是真的开心。央着他来陪他过生日，好不容易同意了。

　　 “生日快乐，江桃李。”

　　 那是第一次收到他的礼物。

　　 “你想学的话，就用这个吧。”

　　 后来才知道那是宋成蹊很喜欢的一套日式的棋。他重入棋坛的时候，江桃李又把这套棋转交给了他，“既然是你最喜欢的，放在我这里是个摆设，只有你才能赋予它灵魂。”这棋啊，兜兜转转又回到了他自己手里。

　　 往后每年的生日，江桃李都会央求他一起过。除了那三年，两人闹得尴尬，形式上寄了礼物过去，也没有过多的言语，生日就这样过了。

　　

　　 “何遇，明天回上海吧。”

　　 “你和我走吗？”

　　 江桃李摇头，“这里挺好的。”

　　 突然沉默无言。公司最近事情多，他也必须要回去一趟了。何遇怕的是，他这一走，江桃李就这样没有了。

　　 “听你的，今天你最大。”

　　 他越发地不想说话了，只是点了点头。很多话在心里过了一遍，就当说过了吧。

　　 “何遇，放心。不会那么快就死了的。十一月过去了，还有三个月。”

　　 阴天外面风大，何遇陪他看了一下午的书，累了就睡在了阳台的摇椅里。看他睡得沉便拿了毛毯替他盖上，去书房忙了会儿公司里的事。

　　 也早早让阿姨回去了，今天就他们两个人。一有什么动静何遇就放下手里的事，去看看他。

　　 生日过得很清净，江桃李也失去了年少的时候，期盼生日的热情，平平淡淡地却更真实了。

　　

　　 “小弈，我要回扬州一趟。等我走了，你替我告诉老师一声。”

　　 傅弈向来是对宋成蹊言听计从的，这回也不例外。

　　 11月24日，宋成蹊开车走了。

　　 11月25日，傅先生才知道。

　　 气得傅老先生，摔了棋盘。“他不知道，明天沈老来吗？一个后生，这样……这样…岂不是我傅家教导无方？”

　　 “爷爷，师兄都决定退出棋坛了…”

　　 “那也不是现在！”

　　 “师兄有分寸的。”傅弈小声嘀咕着。

　　 “他有个屁！”

　　 宋成蹊知道，傅老先生一定会大发雷霆，沈瑜是什么样的人物，他能不知道？

　　 要是提前告诉傅老先生，他还能走的了？

　　 “言叔，他住在哪里了？”

　　 “你回来了？”

　　 “嗯，回来了。我想陪他过生日。”

　　 “小蹊，桃李他如果不想见你，就算你知道了他也不会和你走的。”

　　 “言叔，求你告诉我，言叔求你了。”

　　 “唉…你记一下号码吧。”

　　 “好…”

　　 江言对待儿子，选择什么，做什么，他都是支持的。

　　 桃李的妈妈得知儿子喜欢宋成蹊的时候，有一段时间是担心的，她的宝贝儿子一厢情愿的结果让她忧心。如今她还不知道桃李得了病，偶尔接到儿子电话，只是说自己很忙，也让她不要打扰宋成蹊。一个被蒙在鼓里的女人，每天还在期盼她的两个儿子什么时候回来看看她。

　　 “言叔，我接他回来看看你们吧？”

　　 “他不会回来的，他不想你文姨担心。”

　　 “言叔，我会好好待他的。”宋成蹊只觉得愧疚，桃李的父母待他就像是亲生儿子一样，好好护着。如今却把人家的儿子弄丢了…

　　 江言欲言又止，还是叹了口气。

　　 “你给他打吧。”

　　 “好。您和文姨要保重。”

　　 “好。”

　　 挂了电话，宋成蹊拨了那个号码，没有人接。接着打了几个，最后一个被挂了。

　　 转而换成了信息。

　　 信息

　　 木木，生日快乐。二十八岁生日快乐！

　　 宋成蹊。

　　 这是第一条。

　　 信息

　　 我错了，木木。不求你原谅我，我只想我能陪你过个生日。以前你总说，不是我们两一起，那这个生日过得就不会开心。所以，我想你能开心。木木，我回扬州了。可我找不到你，言叔不告诉我，他应该对我挺失望的吧。木木，无论如何，我只想你见我一面，只要你想，我可以一直等下去。江桃李，生日快乐！

　　 这是第二条。

　　 桃李看了一眼，在删除键上犹豫了一刹那，又划回去了，就关机了。

　　 感觉自己睡了好久，醒了摸摸手机，准备看一眼时间，突然想起自己关了机。

　　 开机。

　　 叮叮叮…手机一直在震动。

　　 99加的信息。

　　 都是一句话。

　　 木木，生日快乐！

　　 现在是17:20。

　　 江桃李看着手机屏慢慢暗了下去，心也慢慢沉了下去。

　　 宋成蹊，何必呢？

　　 缓缓下楼，看着何遇在烛光下，放好盘子，抬头温和地笑着对他说:“醒啦，正好吃饭了。”

　　 一切都很好的样子。

　　 何遇在饭桌上，一直在逗他开心。江桃李也会笑一笑，虽然牵强。

　　 “我有礼物要给你。”

　　 江桃李侧着头，问他:“还有礼物？这么用心。”

　　 “一直都很用心的好吗。”何遇将手边的一份文件夹递给他。

　　 “怎么了？给我买房了吗？”桃李接过，打开看了眼，就变了脸。

　　 何遇似乎知道他会是这个表情，就那样静静看着他，等着他的话。

　　 那是一份“结婚协议书”，只差江桃李签字了。

　　 江桃李等了那么多年，都没能等来宋成蹊白纸黑字的承诺。如今何遇给他的不是承诺，而是一份落在他心里沉甸甸的亏欠。

　　 “何遇，几个月后就是丧偶，多麻烦。”

　　 他说得越平静，何遇心里就越不是滋味。

　　 “说什么呢，今天生日。那这个总可以签了吧，你心心念念的房子。”

　　 何遇从他手里拿过那份协议，将另一个塞到他手里。

　　 江桃李没有打开。

　　 “何遇，我已经没有心力去承诺你什么了。你对我这么好，我能回报你什么？只会让我更亏欠你。”在他收到宋成蹊的信息的那一刻，他就乱了。

　　 何遇只觉得难过，眉眼低垂了好一会儿，又笑着抬头。

　　 “你什么都不收，我又怎么安心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