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节临近,怀远市所有片区派出所联合交警队交换岗执法,各大交通要道、大街小巷随处可见骑警巡逻,查酒驾和违章的警察更是可怕,等个红绿灯的时间不知从哪儿就冒出来要求你对着测试仪吹气了。
温澄今天被分配在人民路中段执勤,跟他搭档的是交警队的李哥,任务就是查酒驾。
今天一整天都飞着小雪,晚上七点不到他和李哥就站在路边开始拦车,北风扫到脸上就跟被刀面刮过一样尖儿疼,尽管俩人冻的脚都麻了,但还是一丝不苟的坚守着岗位,盘查着过路的车辆。
李哥呼着白气儿拍拍温澄肩膀:“你去车上坐一会儿,太冷了。”
温澄指着头上的毛绒帽笑说:“没事,我有它呢,李哥你去歇会儿,让脚暖一下。”
李哥的脚生冻疮,肿的连鞋子都快穿不上了,加上天气又湿又冷,这么一直站下去怕他的脚会冻伤。
李哥佯装鄙视道:“就你这戴黑帽子的查酒驾人家会停车吗?”
“试试呗?”
“行了行了,”李哥把温澄往警车里推搡:“你歇一下再换我,不然待会儿高峰期一到咱俩一忙就是几个小时,到时候你想上厕所都没时间。”
温澄听李哥的话,到车里休息。一上关上车门,屏蔽了唰唰的寒风,封闭的内部空间安静且暖和,他点了根烟暖暖肺,望着窗外灯火璀璨的街道,不免有些落寞。
今年的春节似乎与他无关,在这种张灯结彩的时候他找不到一点温暖,整个人都是苍白冰冷的,以往每到春节期间,不管他能不能回老家,他都会被街上铺天盖地的红色气息感染到些许过年的喜气,哪怕是人工营造出来的气氛,他也觉得热闹也会跟着乐呵,但今年……他就是马耳东风,无动于衷。
这些天都在加班,从早上八点到晚上十二点基本都在岗,每天夜里下班回家都是匆匆洗个澡就睡觉,第二天天不亮又起床上班。身体上的疲劳睡一觉可以缓解,但精神上的困顿他却没法消除,忙一点确实更好,没那么多时间去胡思乱想,也许忙着忙着,有些人和事就逐渐被模糊了……
在桑塔纳上坐了十几分钟,抽了三根烟,温澄看见李哥拦了一辆黑色越野车,他赶紧把烟掐了,跳下车走过去。
也就几步路的距离,温澄跑到那辆越野车旁,眼睛刚往里面一扫,车内一阵暖气迎面扑来的同时,他骤然呆住了,张着嘴说不出话。
他怎么想得到会在这个时候在这个地方再见到这个人……
刚才还一脸漠然坐在副驾上的翟亦青显然也愣了,但他很快回过神来,随手给自己点了根烟来掩饰略带焦虑的神色。
“你好,麻烦你出示驾照。”温澄眼中闪着职业严谨的光芒,李哥根本没察觉到他刚才那几秒的反常。
开车的是阿腾,但温澄说话时眼睛却始终是盯着翟亦青的。
“我的驾照?”翟亦青指着自己问。
温澄一不留神出了洋相,马上板着脸改口:“驾驶员出示驾照。”
阿腾打开中间的置物槽翻着驾照,翟亦青趁这间隙问:“温警官怎么连交警的职责也兼顾起来了?很缺人吗?”
李哥看看温澄,原来这俩人认识啊!可是……怎么他们对望彼此的眼神却没有朋友间的熟络,反而有种对立的尖锐感?
“这是公安内部的调配,跟你们无关。”温澄冷声道。
翟亦青哼哼的笑而不语,眼角余光瞥到温澄头上的毛绒帽子上,上面已经堆积起薄薄的一层雪花,他的脸也冻的发红,嘴唇干裂……今天零下三度,难道他一直就这么站在路边?
阿腾把驾照递给温澄,当他伸手接过驾照的时候,翟亦青留意看了一眼他的手,没有戴手套,已经被冻紫了。他心口犹如被挤压一般难受,他承认自己有点心疼这个傻子。
温澄打开驾照看了一眼就还给阿腾,这次却是翟亦青伸手从他手中拿过驾照,并且有意无意的在他手背上划拉了一下。
翟亦青坐在车里吹着暖风,手自然是热和的,跟温澄冰凉的手没法比,那时候翟亦青多想稳稳地握住温澄僵硬的手掌,一点一点帮他焐热……这个念头只是一闪即过,因为根本不可能。
暖暖的触感从手背划过,连一秒都不到,却让温澄脚趾都勾起来了,他知道翟亦青是故意的,只是这个时候做这种毫无意义的小动作又能怎样?
温澄面不改色的跟车里的人行了个礼,然后放行。翟亦青也没有多余的动作,升起车窗就离开了,只剩温澄站在路边靡靡的看着那辆黑色的大G渐行渐远,心率一直没法恢复正常……他和翟亦青一共就说了两句话,但每一个字都犹如粘黏在心脏上的息肉,隐隐在作怪,说不出什么感觉,就是让他不舒服。
原来他和翟亦青真的不可能完全没有交集,最让他头疼的是,每次只要一有交集,哪怕只是轻若鸿毛的擦肩而过,也能在他心里激起狂蜂浪卷……
李哥看着那辆豪迈的大G绝尘而去,感叹道:“这么高级的车这辈子也就是看看了,闻都闻不着味儿……”
温澄没有说话,继续跌宕起伏,因为里面坐的那个人,那辆车对于他来说显得格外有温度,甚至看着车屁股冒烟儿都会有种心神恍惚的错觉。
“你怎么会认识这种人物?”李哥问。
“你知道他是谁?”
“哈,翟亦青么谁不知道,”李哥说:“我结婚时买的第一套房就是他盖的。”
温澄小惊讶了一下,然后就觉得也没什么好奇怪的,翟亦青连住的别墅都是自己盖的,盖几个小区有多难?
“李哥我们今天要到几点?”温澄转移了话题,他不想就翟亦青再讨论下去。
李哥看看时间,嘴里吐着白气:“今天这么多车辆,又是周末,估计十二点以前收不了。”
“你有事?”他又问。
“没有……”温澄正了一下警帽:“问一下,心里有底。”
没错,在见到翟亦青的那一瞬间,他心里已经没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