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腾推开病房门,一个人走进来。
温澄前一秒还疼的七死八活,见他来了,脸上的狰狞迅速褪去,精神振奋的看着阿腾。
阿腾整个人都很疲惫,眼神无光,但在看见温澄的时候还是刻意提了提精神,浮出一点笑意:“温警官。”
“诶……”温澄也没耐心跟他过多交流什么,反正都知道叫他过来什么目的,就不拐弯抹角了:“翟亦青还……还行吧?”他都不敢用“好”这个字眼了。
“目前还有点……”阿腾在寻找一个恰当的表达方式:“……不尽如人意。”
温澄一直提在嗓子眼的心最终还是一落千丈了,刚才还抱着一丝侥幸,现在听到阿腾说的那五个字,他停滞了,茫然道:“到底是伤到什么地方?现在什么情况?医生怎么说?”
阿腾冷静道:“青哥是左边腹部中刀,没有伤到脾脏,但是因为刀口比较深,而且从受伤到救治中间隔的时间太长,导致大出血的同时伤口感染,一直高烧不退。”
“只是伤口感染吗?”温澄的手紧紧抓着被子,就像在寻找一个可以寄托内心彷徨的依赖物。
“医生说刀口靠近肠子,暂时不确定有没有破坏肠道,如果被破坏了就很危险,肠道细菌进入腹腔会引起腹膜炎,感染会更严重,很难控制。”阿腾表述的很清楚。
“现在高烧是什么原因?”
“不确定,多方面的,因为他现在身体状况很不稳定。”
温澄凄凄的问:“医生有说现在很危险吗?”
“这倒没有,”阿腾说:“但还要观察,只要不继续感染、没有出现新的并发症,慢慢就会恢复。”
“那还要观察多久?”
“大概三到五天。”
温澄乌泱泱的看着某个地方,他已经没力气了,精神和体力过度消耗让他看起来倦怠无力,神思恍惚了几分钟,说出一句话:“你为什么不跟他一起去吃饭?”
这个问题也是阿腾自事发以来一直在自责的事,如果昨天他陪同青哥一起去红石村吃饭,也许就不会发生这种事,就算发生,受伤的也肯定只会是自己。
“没有为什么,就是没去。”
阿腾昨晚就在家里,哪儿也没去,只因为翟亦青下午临走前告诉他不用随行,农村里吃杀猪饭的场地很大很热闹,都是开放式的,谁也不会脑子进水的在这种公开场合闹事。当时阿腾想想也有道理,于是就没有固执的随同翟亦青一起去,但他没想到……
“你见到青哥的时候是几点?”阿腾问。
“夜里十二点多吧。”
十二点多?农村里吃杀猪饭都很早,一般六点准时开饭,这么说来中间空白出的那几个小时青哥都干什么了?
“你见到他的时候他刚受伤没多久是吧?”
温澄当时也没时间仔细打听翟亦青受伤的时间,但以他当时的行动能力来判断应该是受伤不久,“从体力上来说……应该是吧,起码他是跑着冲到公路上来的。”
“估计从吃完饭到受伤,中间这段时间青哥都是跟侯冬宝在一起的。”
温澄整理了一下时间线,问:“你的意思是翟亦青在吃饭时被侯冬宝挟持,然后直到我碰到他之前不久才受的伤?那途中这五个小时左右他们都干什么了?”
“我怎么知道,”阿腾思考了一下:“估计在跟侯冬宝聊天吧。”
聊天?哼哼……
“你们为什么要放消息给警方?”温澄问。
“因为要除掉侯家俩父子。”
“用这种方式,代价太大了。”温澄自被送进医院后还一眼都没看到翟亦青,他胸口就像被挖了个窟窿,空得慌。
“青哥这么决定,肯定有他的道理。”
“有什么道理?”温澄提高音量:“用他的命换侯冬宝父子的命?”
阿腾面无表情:“昨晚的事确实是我疏忽……”
温澄冷笑两声:“生命很脆弱,经不起疏忽。”
阿腾没再说话,这次意外他就是难辞其咎,没什么好解释的。
“你还好吧?”这是他第一次对温澄正面表示关心。
“你看我像有事的吗?”温澄反问。
“那就好,”阿腾点头:“谢谢你昨天……”
“不要谢我,”温澄正声回绝:“我有义务守护属于我的东西。”
阿腾顿了几秒,随后心领神会微微一笑:“……你说得对。”
阿腾离开了,温澄躺在床上思绪万千心神不宁,他要躺到哪天才是个头?明明距离翟亦青不过几层楼,却堵死了不让他下床,这是要让他在床上郁结至死是吧?
在床上煎熬的躺了两天,每天都度日如年,全靠顾源每天口头传达一点极其有限的关于翟亦青的病情给他,但这远远不及他想了解的消息。最重要的是,他想知道,翟亦青现在究竟是什么模样。
翻来覆去煎熬到大半夜,他实在没法睡着,死死地惦记着躺在ICU的那个人,如果不能亲自看上一眼,他随时都是如坐针毡、芒刺在背。
“源儿?源儿?”温澄小声叫道。
躺在沙发上的顾源迷迷糊糊的睁开眼睛,稀里糊涂的问:“师哥,你要小便吗?”
“不是,”温澄朝他抬抬手:“你过来。”
顾源以为他是不是体位不对,揉着眼睛从沙发上起来,“要我帮你挪挪身子?”
“哎呀不是,”温澄放低声音:“你去护士站找个小姐姐,跟她要个担架。”
顾源莫名其妙:“你要担架干啥?要上厕所也不用抬着去啊?”
“我想去看看翟亦青……”
话没说完顾源就叫起来:“开什么玩笑?你现在连大小便都还靠人伺候呢,你想怎么去看翟亦青?”
“所以才让你去抬担架啊!”
“去你的,”顾源果断拒绝:“医生说了,你这些天都不能下床,拜托!你是腰椎骨裂,要是下床再动了筋骨,你可就下半身瘫痪了!”
“哪有这么严重,医生说话都是吓人的!”
“不行不行,我不同意。”顾源才不会让师哥冒着生命危险去看一个人。
“求你了,”温澄哀求道:“我也知道我不能下床,但……要是我不亲自看他一眼,我真的会死在这张床上。”
这种心情顾源当然能理解,但是……
“要是被医生知道你私自下床,还……还去ICU看病人,不被骂死才怪!”
“所以我才要趁夜深人静的时候悄悄去啊……”温澄眨巴着黑溜溜的眼珠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