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要请假?什么原因?”马所长问:“前段时间不是才休完年假吗?”
“额……家里有事,我得回去几天。”温澄支吾道。
“怎么了?我能帮上什么忙吗?”
“不用不用,”温澄谢绝了:“就是些家长里短的事,不是什么大事。”
“如果不是什么大事……你要求一星期的假期就有点难了。”
“哎……其实是我妈病了,要做手术,您也知道家里就我一个儿子,我姐他们照顾不来。”温澄在心里默念一百遍:对不住了老妈,不是有意诅咒您!
“哦……”马所长拉长声调。
“可以么?”
马所长深思熟虑了一阵,勉强道:“行吧,看在你平时工作表现不错的情况下,破例批准一次,以后不带这么突然请假的哈,所里本来人就不多,很难安排工作。”
“知道知道,我保证就这一次。”温澄赶忙给所长鞠了三个躬以表谢意。
“工作交接要做好。”马所长再次叮嘱道。
“是是是,我这就交待顾源。”
温澄从所长办公室退出来,松了一口气,走回办公大厅,顾源见他来了,丢下手上的工作迎上去小声问道:“怎么样?”
“批了。”温澄也踏实了。
顾源一听马所批准了假条,不免庆幸道:“这几天这么多事,你居然能请到假,算你走运。”
“我都说我妈要做手术了,还不批假就有点于情不合了。”
“师哥,你想清楚了?”顾源问了个重点。
温澄瞅瞅周围的同事,朝外面扬扬下巴:“出来说。”
两个人走出派出所,顾源一脸欲言又止。
“你明天走?”
“嗯,我离开后派出所的工作就麻烦你担待着了。”温澄交待说。
“就派出所这点儿屁事担待什么啊,我是担心你就算去那边……”顾源不知道要怎么表达了:“你又能怎样?”
“我要怎样?”温澄不懂他的意思。
顾源解释道:“我是说,如果你真掌握了青哥他们的犯罪事实,你怎么打算?莫非真要来个大义灭亲?师哥,就他们走私那大数据,一旦被警方截了,打死也是二十年以上啊。”
顾源担心的这些他早就想到了,但无论如何他都不可能撒手不管。
温澄严肃道:“源儿,等我去到那边确定了他们的交易时间和地点,我会跟你联系,然后你找于老大,记住了吗?”
“记住了,但是你就一个人只身前往太危险了,途中要是发生什么意外,都没人接应你。”说直白点,在边境就算被枪杀了也不会有人知道。
“我知道,”温澄从包里拿出一封信递给他:“如果接连三天都没消息,你记得帮我把这封信交给马所。”
顾源犹疑着接过温澄手中的信,悍然看见信封上写着三个大字:辞职信。
顾源大惊失色:“你干什么啊师哥?你这么一弄,我反而不知所措了,你在想什么?”
温澄干笑两声,挠挠头:“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办,只是……如果翟亦青真要一意孤行,我也只能……只能陪他一起死了。”
顾源还是没弄明白师哥想干什么,但他听出来了,不管过程怎么样,反正肯定不会是什么好结局。
“死?怎么就说到死这个字眼啊?”顾源觉得他们动静有点大了,又把温澄拖到马路对面:“告诉我你有什么打算,万一真出什么事,我总得有点准备吧?”
“你不用准备,”温澄不想把顾源带进这潭泥水:“做好自己每天该做的事就行,其它不用管。”
“去你妈的!”顾源愤怒的骂道:“想让我别管,刚开始就不要把我拖进来,现在什么都让我知道了又说不要我管,你什么意思?”
温澄慎重道:“源儿,这个案子我一个人赔进去就够了,你不能陪我一起死。”
“你怎么就确定是一起死呢?万一……”
“哪有什么万一?”温澄失笑道:“事已至此,除非翟亦青放弃这次交易,否则就不可能有转机。”
“那如果他真的放弃了呢?”顾源说着说着声音越来越小,他也知道根本不可能。
“那他得赔死。”温澄一想到翟亦青投资了八个亿就头皮都麻了。
“…………”顾源没话了,他也很清楚做走私的人抱的是什么心态,开弓没有回头箭,面对一本万利的诱惑任谁都不可能放弃到嘴的肥肉。
“那阿腾呢?”顾源最终问出了这些天一直在担心的人。
“……我没把握。”
他点点头,自己都觉得好笑:“我明白,这个问题真的很……很没脑子。”
“有什么事我给你打电话。”
“嗯,希望……”顾源深呼吸道:“希望我们以后还能一起共事。”
多么意味深长的一句话,说的两个小伙子几乎泪目。
今天晚上温澄没有回家,他告诉翟亦青自己值大夜班,在外面睡了一宿。他在这个时候不能见到翟亦青,他害怕……怕自己会一个控制不住,然后坏了大事。
这几天他想的很清楚,既然拉不住脱缰的野马,索性跟他一起同归于尽。温澄知道自己的决定压根不存在最坏的打算,因为无论如何这注定就不会是什么好结局,现在他已经能想象得到两天后会发生的事,无非也就是你死我活。
他坐在宾馆的沙发上,没有开灯,窗外不知哪里的光亮投进窗户,微弱而奄奄一息,就像他此时的心情,已走到尽头,没有余地,破釜沉舟是他最后的决定。
他万万没想到矛盾冲突既是当时他和翟亦青走到一起的原因,也是他俩今天风流云散的罪魁祸首。终归不是一条道上的人,迟早有一天得各归各路,但他怎么也想不到会是以鱼死网破的方式收场。
他拿出手机,心情极其复杂的拨通了翟亦青的电话,现在是夜里十二点半。
大叔应该已经睡了,电话响了好一会儿才接通。
“嗯?”是对方懵懂的声音。
温澄能想象到这时候的翟亦青会是怎样睡眼惺忪的模样,“你睡了?”
“早就睡了。”
“明天出差的行李收拾好了?”
翟亦青揉揉眼睛:“就去两三天,也没什么要收拾的。”
听到他说“就去两三天”这几个字眼,温澄眼前又浮现一系列让他痛心的场景。
“应酬的时候少喝酒。”他也继续睁眼说瞎话。
“我知道,你就妥妥的放心吧……”
温澄一下就泪崩,就像被电击了一样,痛得他蜷缩成一团,他多希望翟亦青在这时候能跟他说点儿什么,但他没有,依然延续着自己原本的人设,慢条斯理,不慌不忙。
“路上小心。”这是他游走在情绪边缘能够平稳说出的最后四个字。
“嗯,爱你。”
“爱……爱你……”
他不知道究竟是背负着多大的心理压力说出的这两个字,他只知道挂电话的时候整张脸都湿了,温烫的眼泪在脸庞滑出一道道沟渠,他觉得自己说的不是“爱你”,而是“再见”……
翟亦青明天会和段郁松一起去临沧市镇康县,后天跟泰国的买方汇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