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人一共装了满满四筐玉米,足足得有一百多公斤,还好玉米地离温澄家不远,就这还让翟亦青差点累到腰间盘脱出。把玉米搬倒到院子里,又跟范国一起把老的和嫩的分开,前者留下晒干,后者拿到集市上卖。
待完成一系列劳动后,翟亦青一屁股坐在凳子上暂时是起不来了,火辣辣的太阳晒在身上,要搁在往常他一准躲开,因为他紫外线过敏,但现在他却觉得坐在这种偌大的院子里晒太阳的感觉太舒服了,院内是农作,外面是山水,这种田园风带给他的享受城里没法比。
看看自己已经面目全非的皮鞋和西裤,觉得很好笑,他从没这么“狼狈”过,也太久没有这么放松过。眺望着矮墙外高低不一的砖瓦房和不时扛着锄头三三两两路过的农民,突然觉得农村的生活又俭朴又简单,早已习惯城市车水马龙的他觉得这种缓慢的节奏很惬意,一整天都过的很慢。
养精蓄锐了十来分钟,看看旁边的范国还在忙碌,翟亦青有点于心不忍,拖着快散架的身子又去帮忙晒玉米。
“大哥,为什么要留下一部分,全部卖了不是能挣更多钱?”他拾起地上的玉米,把叶子剥掉。
“老玉米口感不好,留下晒干了磨成玉米面,可以做饭蒸窝头,吃法多着呢!”
说话时,温澄从里屋出来了,当他看见翟亦青和姐夫蹲在地上剥玉米的一幕,惊讶的同时觉得又和谐又好笑。尤其在他注意到翟亦青脚上那双已经看不出本色的皮鞋和卷的老高的裤脚时,终于忍不住失声笑出来。
“青哥,您这是掉坑里了?”这哪还有一点平日居高临下商场精英的影子,完全就是一憨腚!
翟亦青回头一看,这小子终于出现了!他憨憨的笑道:“我刚才……跟大哥学掰玉米去了。”
温澄瞧着他一头热汗,头发黏在脑门上,领带也不知道飞哪儿去了,衬衫有一半纽扣是开着的,被汗水映湿贴在皮肤上……完全是另外一个翟亦青。只是在他看来,这个臭汗淋漓的翟亦青也帅的别有一番味道。
“你一个十指不沾阳春水的老大哥会干个屁的农活!”温澄这话听起来像在奚落,实则是满满的柔情蜜意。
翟亦青没有反驳,嘿嘿的笑着:“能干多少算多少……”
话音未落,从堂屋里走出来一个人,目光尖利的刷向正蹲在那儿傻笑的翟亦青,这个人就是王知花。
王知花斜眼瞅着他,这灰头土脸的样子跟几个月前捯饬的噌光瓦亮那大老板还真是大相径庭。
“阿姨……”翟亦青第一眼看到王知花居然有种不知来处的尴尬。
王知花走到他面前,嗤声道:“你来干什么?”
“来看您。”翟亦青笑说。
“既然把我气走了干嘛又要来看我?”王知花说话毫不客气,就跟在冠品源那天一模一样。
温清站在老人家身后一脸无奈的摇摇头,倒是范国听得莫名其妙,这有钱的大兄弟之前得罪过丈母娘?不会吧,这俩人根本不是一个风格,怎么会有恶交?
翟亦青站起来拍拍身上的泥巴,脸上始终沾染着笑意:“您都说我惹到您了,那我还不得来赔不是嘛。”
还真是个油嘴滑舌的中年老男人!
王知花讽刺道:“你不是没有做错吗,干嘛要来赔不是?”
“大部分行为我没做错,但少数行为我错了,我是在为那些极少数的行为道歉。”翟亦青开始启动插科打诨模式。
王知花好不容易在刚见到他的时候心情好了一点,被他这么一辩驳,顿时又上火了,她指着温澄质问道:“这就是他的态度?”
温澄抹了把汗,他和姐姐苦口婆心劝了一下午,好不容易让老妈敞开了一点,愿意出来跟翟亦青打声招呼,谁知这家伙三言两语就把老妈的话堵死了,真是……
翟亦青也听出点儿端倪来了,态度?这意思是……王知花愿意给他一次机会表明态度?
范国再次懵圈,这大兄弟到底是干什么来了?
“阿姨,我的态度就是——”翟亦青看向温澄,深呼吸道:“您把温澄交给我,我把自己交给您。”
这下在场的除了说话这人其他三个都糊涂了,到底要把谁交给谁?
王知花艰难的捋清这句话的含义,接着就啐道:“你把你交给我干嘛?老娘又不是废品收购站。”
“不是……我的意思是,我把自己交给您,然后任您处置。”
王知花看看地上的那堆新鲜玉米,捡起一个问:“你掰的?”
“嗯嗯。”
“你知道你的问题是什么吗?”
“自以为是?”
“不对,”王知花直言道:“你太老了。”
当头一棒啊!岁数这个问题是翟亦青从头到尾都没法狡辩的,他向来不觉得自己的年纪是问题,怎么到了温澄这里却成了个死穴,老被人点?
“你几岁了?”王知花问。
“四十……”翟亦青都有点虚了。
“我今年才四十八。”
“……那又怎样?”
“你丈母娘只长你八岁,你叫得出口吗?”
“哈?!”翟亦青都还没来得及说话,一旁的范国就嚎叫起来了:“丈母娘?!我是不是中耳炎又犯了?谁是谁丈母娘?”
“你是我丈母娘。”
王知花一句话就把范国堵住了,尽管范国还是稀里糊涂,但也不好多问,起码在这时候不适合问,只能蹲下边假装继续忙碌边洗耳偷听。
翟亦青从半懂不懂逐渐清晰起来,简直就是喜从天降啊!他都还没做好准备,王知花就……
“您的意思是……”翟亦青哽了一下,用力道:“妈!”
这声叫的那叫一个清脆响亮,别说其他人,就连他自己都是一身鸡皮疙瘩。
“叫谁妈呢,我说过要收你吗?”王知花不买账。
翟亦青谄媚道:“有我这么优秀的女婿,不要多浪费啊!”
“我再说一次,我不要女婿,我要的是媳妇儿。”王知花一字一句的强调。
“都行,只要您高兴,我就做您家媳妇儿!”
温清没忍住喷出来,这男人还真是……没法形容了。
论口舌工夫王知花哪里是翟亦青的对手,几个来回就被他气的一跺脚转身回屋里去了。
温清笑着追进屋里,翟亦青站在原地一知半解,“我又说错话了?”
温澄哭笑不得的拍拍他,“你就知道消遣你丈母娘!”
翟亦青反复确定了几次,小心翼翼的问:“所以咱妈是接受我了吗?”
“没接受,只是迫于无奈,不得不承认了。”温澄朝他飞了个媚眼。
翟亦青沉淀了几秒钟,然后卯足劲儿大叫了一声,虽然从某种程度来说这只是阶段性的胜利,但他淤堵了好久的血液在这一瞬间都被打通了,整个人出现前所未有的畅快。
这种畅快纯粹是一种外界精神养分的注入,与肉体无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