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子齐放开王尔谦,轻轻帮他擦干脸上的眼泪,低声问:“答应我,好吗?”
王尔谦痛苦的闭上眼睛,艰难的点了点头:“嗯……”
童子齐在听到应承的这一个字时,仰头长长的松了一口气,如释重负。
目送王尔谦上楼,看见他家里的灯亮了,童子齐才依依不舍的离开,他本想上去再陪陪王尔谦,但被果断拒绝了。
王尔谦的个性独断专行,今天肯在他面前表现出脆弱无助的一面已经很难得了,他不想逼的太紧,以后路还长,有的是时间好好照顾这个外表坚强内心伤痕累累的王医生。
王尔谦不知道为什么会答应童子齐,他只知道自己现在需要一个人来支撑他,不让他倒下,他已经经不起风雨的摧残,更重要的是,他需要童子齐把他拖出靳霖的阴影,他不能溺毙在那潭死水里。
今天王尔谦早早的就来到医院,早会和例行查房结束后,他主动去找心内科的杨明崇医生,跟他讨论一下靳霖的治疗方案。
没错,他应该摆正自己的定位,不该逃避,抛开之前所有不愉快,靳霖也就是他的一个病人而已,作为医生,应该为每一个病人负责到底,也不枉“医者仁心”这四个字。
何况……他昨晚已经答应了童子齐的表白,他现在是童子齐的男朋友,跟靳霖已经没有半毛钱关系。
“杨医生,你的意思是让这个病人转到我们心外是吗?”他浏览着靳霖这些天的检查结果问。
“嗯,”杨明崇医生点点头:“现在就他的情况看来,心肌炎的炎症已经好很多,现在是心脏主动脉栓塞问题比较严重。”
王尔谦看着靳霖的心肺CT,他的冠状动脉有粥样硬化的迹象,这应该是导致心脏血管狭窄的主要原因。
上周靳霖刚入院时就做过一次CT,当时他以为心脏增大和血管狭窄是因为心肌炎导致的连带反应,因为他没想到靳霖这么年轻就会有冠状动脉粥样硬化,而且动脉壁可见的增厚变硬,一旦发展到阻塞动脉腔,出现的并发症会很棘手。
王尔谦全身冰凉而沉重,事情怎么会发展到这个地步?
他恨靳霖,但还不至于到想他死的地步。
“王医生,这个病人是你接的,你有什么想法?”杨明崇见他愣了半天不说话,提醒道。
“啊,”王尔谦回过神来:“那……那什么,病人的情况您跟他说过吗?”
“还没有,”杨明崇说:“这个病人情况很特殊,他家人都不在身边,从住院到现在三四天时间,连个来探望的人都没有,我也正头疼要怎么联系他的家人。”
果然,靳霖现在对自己的病情一无所知,肯定傻乎乎的以为自己就是普通的心肌炎没当回事。
“我去跟他说吧,”王尔谦做出决定:“这个病人我收了,尽快转来心外,有什么问题随时跟您联系。”
王尔谦拿着靳霖的检查报告,反复平稳了一下情绪,走进他的病房。
靳霖此时正四仰八叉的躺在床上,极其不耐烦的瞥着隔壁床的老大爷不停咳嗽吐痰,那满脸的嫌弃都懒得隐藏。
见到门口一抹白色的身影走进来,他以为又是那个姓杨的肾亏医生,眼角刚撇开,猛地一回过头,他惊讶了。
“小谦?”靳霖难以抑制脸上的欣喜:“你怎么会来这里?你是来看我的吧?”
这几天他都没敢去骚扰王尔谦,首先是没那贼胆再瞎胡闹了,再有就是这些天他身体确实不太舒服,他想先养精蓄锐一段时间,等痊愈了才好一鼓作气将抗战持续到底。
但他做梦都没想到王尔谦会来探望他,简直是受宠若惊。
王尔谦在看见靳霖的瞬间竟然有几分不忍,这人又瘦了一圈,精神看上去不错,但他很清楚心脏病这回事,不发病的时候跟正常人没啥区别,只要一犯病,一准儿把人折磨到面目全非。
“你昨天的检查结果出来了,”王尔谦没有回答他的问题,走到他床前说:“我有几个问题想问你……”
“你先回答我的问题呗。”靳霖很期待的等着他的回答。
这时候王尔谦哪有心思跟他多来少去:“我没心思跟你开玩笑,我今天是以你的主治医生的身份来找你询问病情,不是来跟你聊天的。”
靳霖一听,马上又来劲儿了:“你现在是我的主治医生?”
“是。”
“那……是不是意味着我在医院这些天每天都能见到你?”
“是。”
“太好了!”靳霖握拳庆祝道:“这样起码我每天还有个盼头,不用二十四小时面对这老不死的糟老头子。”
王尔谦忙瞄了一眼隔壁床病人的脸色,还好老头子一直忙着咳嗽,貌似没听见靳霖的冒犯之辞。
“你尊重一下别人,每个人都会生病,你也不例外。”王尔谦告诫他。
“我这个病小意思,不就是心肌炎嘛,我问过护士,我马上就能出院了……”靳霖说到这儿才发现不对劲:“我不是可以出院了吗,怎么你又会……”
“这就是我来找你的原因,”王尔谦很庆幸终于可以进入正题:“在这次住院之前你知道自己心脏有问题吗?”
靳霖一脸茫然:“不……不知道。”
“那就好,我从头给你说。”
看着王尔谦严肃的面孔,靳霖有种不祥预感:“怎么了,意思我还不能出院?”
“根据你昨天出来的检查结果,我们发现你冠状动脉前降支有粥样硬化的症状,已经造成你的动脉壁增厚变硬,随时有可能发生危险。”
王尔谦每天都在接触不同类型的心脏病患者,他早已麻木,但刚才从口中描述一系列症状和病因的时候,他却莫名产生了一些负面情绪,心中油然而生的共情让他很难过,仅仅因为这次的病人是靳霖吗?
“都、都会发生什么危险?”靳霖问。
“动脉瘤、冠心病、心绞痛、脑栓塞等。”
虽然靳霖不是医生,但有常识的人都知道,心脑血管疾病是最致命的,因为来得快,而且不易察觉。
“哦……”他点点头:“行,那就转到你们科室。”
王尔谦没想到他在听到自己的诊断后能这么淡定,这很让他诧异:“你都没什么想问我的?”
“我问了呀,问你有什么危险。”
“你怎么这么平静,你不怕吗?”很多病人在听说自己动脉有样硬化后直接就哭晕在他脚下,他觉得以靳霖平时浮夸暴躁的个性一定会在病房发疯,没想到他竟然没什么反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