靳霖乖乖听话躺下,脸上舒展开笑容:“你是特意来看我的?”
“对,”靳霖还没来得及雀跃,王尔谦又补了一句:“主要是想问问你昨晚发病的详细经过。”
又提起他最不愿提起的事,靳霖不耐烦道:“问什么?”
“从护士给我描述的情况看来,你昨晚已经有心梗的迹象了,我……”
“你不要离我这么远好不好?”靳霖发自内心哀求道:“能坐到我旁边来吗?”
王尔谦严词拒绝:“不能。”
靳霖一听他如此冷血,失声笑了:“分手了就不是朋友吗?”
“…………”
“你就当作是来看望一个老同学,这样会不会好一点?”
王尔谦迟疑了一下,走过去坐在床边上,但还是生硬的跟靳霖保持了一段距离,就像生怕他会做出什么出格的举动一样。
王尔谦谨小慎微的动作深深伤到靳霖,他露出一个从未见过的苦笑……没想到他现在跟王尔谦要以“老同学”自居才能求得他朝自己靠近一点点,太讽刺了。
“昨晚你是怎么发现自己呼吸困难的?”王尔谦迅速进入正题。
“很突然,”靳霖现在想想都有些后怕:“一开始是觉得胃痛,我以为是胃痉挛,后来就变成整个胸腔闷痛,跟着就发现气不够用,呼吸困难。”
“整个过程多长时间?”王尔谦边问边做简单的记录。
“很快,也就四、五分钟。”
“还有其它症状吗?”
“没了,”靳霖问:“小谦……王医生,我是不是胃也有毛病?”
王尔谦被他突然改变的称呼弄得有点不是滋味,但仍旧保持若无其事道:“不是,动脉粥样硬化的临床症状有时候会和胃病、胆囊炎、食道炎相似。”
“哦……”靳霖也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你这段时间有没有出现过胸闷、憋气、心悸的症状?”
“这段时间?”
“也就是这一两个月。”
此话一出,俩人的思绪不约而同的定格在他们浓情蜜意的时候,对,这也就是一个多月前的事。
“没什么感觉,”靳霖也难得的尴尬了:“那些天被我爸打的黑白颠倒,都快有时差了,哪有闲情逸致去注意胸闷胸痛这种小事。”
王尔谦想狠狠抽自己俩大嘴巴,就因为靳霖这么一句空口无凭的话,他就鼻酸了,妈的能给自己剩点儿出息吗!
“所以截至你住院之前,身体从来没出现过异常反应吗?”
靳霖冥想了一下:“偶尔会有手心发麻、左肩背痛的情况,这算吗?”
“这种症状是不是在吃饱饭后出现的比较多?”
“好像是……这也跟心脏有关?”
“嗯,”王尔谦说:“以上你说的这些都是动脉粥样硬化的典型症状。”
“怎么心脏病的症状都跟心脏无关吗?”靳霖一直以为是宿醉和消化不良。
“你不是医生,自然觉得无关。”
“可我为什么会得这个什么粥硬化的病?”
其实靳霖对于自己是怎么得的心脏病一点兴趣都没有,他之所以问题这么多,只有一个原因——他想多看两眼王尔谦,想多流连一下他跟自己认真说话、没有一丝不耐烦的样子。
“这叫冠状动脉粥样硬化,”王尔谦又重复了一遍:“这是由于脂肪、血栓、结缔组织和碳酸钙在血管沉积造成的。”
“没一句听得懂,会有什么危害?”
王尔谦耐心解道:“会导致动脉壁增厚变硬,继而使得血管狭窄,一旦发展到阻塞动脉腔,该动脉所供应的组织或器官将会缺血甚至坏死。”
“太复杂了,能说简单点吗?”
“行,”王尔谦说:“也就是随着病程的进展,会出现心绞痛、心肌梗死、心力衰竭等,你昨天的症状就是心绞痛,难说下次就是心梗。”
“哦……”靳霖若有所思的点点头:“我懂了。”
他从病号服的兜里翻出一张银行卡递给王尔谦:“之前欠医院的费用,一次性刷了,密码是六个零。”
“你什么意思?”王尔谦不明白。
“从现在起我把自己交给你了,该怎么办你说了算,但千万不要联系我家里人,做手术前通知我一声就行,我自己签字。”靳霖认真,没有在开玩笑。
此时的靳霖看起来竟然有几分孤单无助……
“自己去收款处缴钱,这我管不着。”王尔谦故作冷漠。
靳霖淡淡的笑道:“就当是帮老同学一个忙,不行吗?”
这话一出,说的人和听的人心里都同时渗入一丝苦涩。
王尔谦默默从他手里接过银行卡,他原本以为靳霖会趁机做出什么小动作,因为他最擅长的就是浑水摸鱼,然而并没有。
银行卡递到他手上时,靳霖甚至连指头都没碰过他。
王尔谦悄悄掩下来路不明的失落,问:“都这时候了,你怎么还这么倔强?让你家人过来又会怎样?”
靳霖黯然道:“如果他们来,我就没法见到你了……”
“我是你的主治医生,他们对我再有成见,也不可能……”
“不,”靳霖说:“你要相信,我爸就是个实力蛮横派,从我身上你就能看出来。”
王尔谦猛地想到靳霖身上骇人听闻的伤痕,不禁一身冷汗。
“我之前已经犯了大错,干了蠢事,哪怕你不原谅我,可我还是想看着你,整天都想看,”靳霖惆怅的眯着眼睛:“我每天都在祈祷,只要你能跟我心平气和的说两句话,我愿意付出任何代价……没想到还真实现了,而且不只讲了两句,嘿嘿。”
“用身体健康作为代价,值吗?”王尔谦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跟他啰嗦。
“值,用命都值。”
王尔谦无话可说,他根本不知该怎么接靳霖的话,就这么沉默下来。
“你都没什么想跟我说的吗?”明知不可能,但靳霖还是有所期待。
“在医院这段时间你就配合我们治疗,有问题及时跟我反馈。”
靳霖脸上明显露出失望:“我怎么跟你说?我连手机都没有。”
“告诉护士,他们会联系我。”王尔谦说完起身就要离开。
“王医生!”靳霖叫道。
王尔谦脚步停在门口。
“谢谢你。”
靳霖的客气让王尔谦莫名心痛,明明是他主动远离靳霖,现在人家跟他保持距离了,他又接受不了。
王尔谦留下一句“应该的”就闷头走出病房,在走廊尽头,他看到了正在等他的童子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