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尔谦没有过多的时间思考儿女情长，他果断做出决定：“心脏修复手术加心脏支架，通知手术室马上准备。”

　　 医护人员接到指示的同时就各自忙开了，王尔谦走到办公室把之前靳霖的所有检查和诊断快速翻看了一遍，然后直接走向手术室。

　　 半夜接到急诊做手术的事他经常能够遇上，但从来没有今天那么胆战心惊过，他脑子里盘算了很多事，除了一会儿的手术流程，他更多在犹豫的是要不要通知靳霖的父母。

　　 这时候流浪汉从走道上追了过来，反复叮嘱道：“医生，我知道你一定很牛逼，但我还是要说，我兄弟的命就握你手上了，你可得精神点。”

　　 王尔谦顿了一下，哀笑道：“我比你还紧张你信吗？”

　　 流浪汉咋舌：“你紧张？那不、不太合适吧，你不能紧张啊……”

　　 “我知道该怎么做，不用你提醒我。”说完他就走了。

　　 流浪汉站在走道上搓搓手，念叨着：“哎呀……我兄弟不会败在他手上吧？”

　　

　　 经过一系列急救措施后，靳霖胸口的绞痛有所缓解，但仍旧疼的跳脱，他意识模糊，但确定自己是在医院了，因为他刚才混沌间好像看见有人在给他做除颤，而那个人的五官若隐若现的映在他眼中，长得跟王尔谦很像。

　　 他艰难的转动着眼珠子，观察着身边的情况。

　　 这个地方温度很低，让他冷的瑟瑟发抖，周围是一群穿粉色衣服的人，戴着口罩和帽子，他们在对话，但靳霖听不清内容。

　　 当他看见头上的那盏手术无影灯时，顿时都明白了——他在手术室。

　　 这时候一个穿深绿色手术衣的医生走过来，手里拿着CT跟旁边一个医生在沟通。他戴着一副眼镜，尽管戴了口罩，但他那略显单薄却挺直的身躯和眉目间的清冷高深还是让靳霖在几秒内识别出这个人是谁。

　　 真的是王尔谦……

　　 靳霖心里就像被注入一股滚烫的热流，冲散了身体里的冰冷，顿时觉得这些天发生的所有事都是值得的，起码这个人又愿意回头看自己一眼了。

　　 他内心是极度亢奋的，但身体却不听使唤，无论怎么用力都没办法挪动。他吃力的张张嘴，好不容易叫出王尔谦的名字，只可惜声音小到连他自己都几乎没听见，无奈只能躺在床上眼睁睁的看着几米之外的王尔谦。

　　 神奇的是，王尔谦就像感应到靳霖的目光一样，他一抬眼，视线跟靳霖正正的撞在一起，仅仅是电光石火间的一秒钟，两个人同时都被触动了。

　　 那种寄托和担当的神圣感在一瞬间沉落到了两个人心中。

　　 王尔谦走到手术床边，轻声问：“现在哪里不舒服？”

　　 靳霖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因为哪里不舒服对他来说根本不重要，他艰难的挤出几个字：“是你……帮我做……做手术？”

　　 “嗯，是我。”王尔谦都没有意识到自己此时跟靳霖对话的语气有多温柔，好像生怕声音大一点眼前这个人就会被震碎。

　　 靳霖的手慢慢往上移，废力的磨叽了好一会儿，王尔谦才看明白他是想牵自己的手，于是把手递到靳霖手中。

　　 当那种曾经熟悉的触感和温度再次落在自己手掌心时，靳霖满足了，眼眶深红的看着王尔谦，嘶哑着嗓子抽噎道：“你为刀俎，我为鱼肉……”

　　 王尔谦从医这几年做过的手术不少，从没有过像现在这种如鲠在喉的感觉，此情此景让他百感交集，他怎么能想到有一天自己会亲自给靳霖做手术，而且是在俩人不欢而散之后……

　　 “现在我要跟你的是心漏修复和……”

　　 “不用说了，”靳霖迟缓的打断他的话：“要做什么……你、你说了算，无需经过我同意。”

　　 靳霖的无条件信任就像一把软刀子戳在王尔谦心上，让他更加哽咽：“你放心，我不会让你有事的。”

　　 靳霖笑的很傻：“有事我也……不怕，我说过，就算死也要死在你……你手里。”

　　 王尔谦的眼泪深恶痛绝的滴在靳霖手上，但他还是保持着强硬：“你别以为说这种话我就会原谅你。”

　　 “不原谅就算吧，”靳霖稍稍握紧他的手：“我能再看到你，而且是这么近……近距离的看，我特么真没遗憾了。”

　　 王尔谦刚要说话，被麻醉师冯医生打断了。

　　 “王医生，麻醉准备就绪，可以开始手术了。”

　　 王尔谦这才缓过来，立马放开靳霖的手，吸吸鼻子放低声音：“准备麻醉。”

　　 麻醉师冯医生跟靳霖核对了一系列信息，确认无误后，把呼吸面罩罩在他脸上：“深呼吸。”

　　 靳霖刚吸了一口气，脑子一麻痹顿时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观察了一会儿，王尔谦问：“冯医生，病人现在生命体征怎么样？”

　　 “目前病人血压、氧保量、心率都正常。”冯医生说。

　　 “行，”王尔谦严肃道：“今天我们做的是心脏室间隔缺损修补和心脏支架两个手术，随时注意病人的血压和心率，如果没有疑问，那现在开始手术。”

　　 手术进入正式流程，王尔谦开始游刃有余的边手术边讲解，就像平时做手术一样，不疾不徐，有条不紊。

　　 “先完成第一个手术，心脏支架。”

　　 这是小手术，王尔谦找到靳霖的桡动脉，穿刺放入血管，寻找到心脏的冠状动脉开口，操纵一根柔软的钢丝通过血管狭窄的部位，同时用球囊进行血管扩张，将血管内粥样硬化斑块挤压开后，在同一个位置放入支架，然后观察。

　　 原本堵塞的血管在支架撑起的瞬间，血液马上畅通无阻，整个过程王尔谦仅花了不到半小时。

　　 “支架手术完成，”王尔谦镇定道：“下面进行第二个手术，室间隔缺损修补，冯医生，病人生命体征如何？”

　　 麻醉师冯医生答道：“目前很平稳。”

　　 “开胸器，”王尔谦接过助手小陈医生递给他的器械：“开胸，手术切口10cm，充分显露出心脏。”

　　 他在靳霖胸壁上开了切口，靳霖鲜活的心脏随之跃然眼前。

　　 “建立体外循环。”

　　 “体外循环完成。”护士确定。

　　 王尔谦先用止血钳止血，然后惯性提问：“我刚才是从右心房切入，陈医生你告诉我，这样有什么优势？”

　　 小陈医生说：“病人是左室右房心漏，从右心房切入显露程度更充分，心脏负担相比较右室切口轻得多。”

　　 “很好，”王尔谦始终声线平稳：“从右房通过三尖瓣进行较低位置的室缺修补，对有室间隔缺损者尤为有利，看来这段时间你确实好好学习了。”

　　 小陈微微露出笑容，总算踏实了一点。其实小陈心里很纳闷，王医生居然在这种时候还能游刃有余的给自己提问，完全不像是在跟他很重要的人做手术，好像他手术的对象只是路人甲而已。他发自内心佩服王医生的心理素质，实在太稳妥了。

　　 “接下来用牵引线和拉钩柔和的拉开心壁切口。”王尔谦纤细实长的指尖夹着器械，缓慢拉开切口，仔细寻找心脏缺损部位。

　　 “陈医生，如果我现在找不到缺损，应该怎么办？”

　　 “可以让麻醉师扩肺。”

　　 “扩肺的目的是什么？”

　　 “是让血液……”小陈医生支吾了。

　　 王尔谦叹了一口气：“让肺内血液进入左心室，并从缺损口涌入右室，从而发现漏洞。”

　　 “嗯，”小陈用力点头：“我记下了王老师。”

　　 不到五分钟，王尔谦便在左室下方找到了靳霖心脏漏洞所在，直径大概1.5cm，径口较大。

　　 “王医生，病人现在肺动脉高压有增高趋势。”麻醉师冯医生提醒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