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尔谦交待道:“明天早上可以喝一点汤,但不要太油腻,你们没有请护工吗?”他发现病房里除了靳霄就没有其他人了。
“他不要。”靳霄白眼翻到天灵盖。
“我不想……让陌生大妈碰……碰我。”靳霖的气还没顺过来。
“有男护工的。”王尔谦说。
“不要。”靳霖坚持道。
“随你,我要回家了,你好好休息。”王尔谦说话始终云淡风轻。
“等……等等……”靳霖伸长脖子呼唤。
“怎么了?”
靳霖犹豫再三,还是问出出那个问题:“我伤了你的心,但你昨天也在我心上划……划了一刀,咱能两……两清了吗?”
王尔谦张了张嘴,冷淡道:“我不想讨论这个话题,还有事吗?”
王尔谦的反应果然跟靳霖预料的一样,他也没再追问,王尔谦对他态度好不容易柔软了一点,不能再自讨没趣。
“那你能帮我……帮我个忙吗?”
“说。”
靳霖缓了缓气:“昨晚送我来……来医院的那个流、流浪汉,这些天在外面,是他……给我吃的和住的,我要谢谢他……”
“好。”
王尔谦表现得很平静,实际上在昨天进手术室前他就对那个流浪汉表示过感激了,最后还给了他一点钱,但不是打赏,是感恩,只是他不会把这种事告诉靳霖。
“那你明天还……会来看我吗?”
“不知道。”
靳霖的眼神灰暗了,但还是生挤出一个微笑:“好的,那你回家早点……休息。”
王尔谦似乎也意识到话说太重了,有点于心不忍,走到门口又补了一句:“如果明天急诊室不忙,我会考虑过来。”
靳霖弯起眼睛:“谢谢……”
靳霄很有自觉,起身道:“王医生,我送你。”
“客气了,不用……”
“别,我想送你。”靳霄咧着嘴笑。
王尔谦没办法,只能转身走在前面。
一路上靳霄都没说话,只是谦和有礼的跟在王尔谦身后,直到走进电梯。
靳霄看着电梯门关上,深深的叹了一口气:“我弟什么时候改痴情汉子的人设了?”
王尔谦抿抿嘴,没说话。
“我都不敢想象他这些天经历了什么,简直让我有些肃然起敬,”靳霄双手杵在裤包里,身子挺的笔直:“竟然跟乞丐同吃同住,听起来都胆颤心惊。”
王尔谦扭头:“你怎么知道的?”
“你做手术的那几个小时里,我们一家人坐在手术室门口,那个乞丐都给我们描述了。”
“哦。”
靳霄咂咂嘴:“我真是对你刮目相看啊王医生,阿霖在北京被我爸打到几乎半身不遂,在床上躺了个把星期,都这样了他还大半夜躲开卫兵从家里翻墙逃出来,身上什么证件都没有,跟李厉安借了辆车就这么从北京一路奔来海城就为了向你认错,求你原谅,可你竟然那么狠心……你真比我想象中要铁石心肠得多。”
靳霄的话无疑让王尔谦五内如焚,他只知道靳霖是从家里跑出来的,但不知道他经历了怎样的摧残,现在靳霄这么一说,他顿时有些隐隐作痛。
“那是他自找的。”王尔谦插在白大褂里的手紧握成拳,不知道是在愤怒还是在克制。
“对,”靳霄点头赞同:“他就是活该,我也不是来求你原谅他的,只是想让你知道,虽然靳霖在你们这段感情中一直是个混蛋的存在,但他现在也遭报应了,就算你俩这辈子没可能再做情侣,好歹也做个朋友,别把我弟一下就甩这么远。说实话,他决定为了你往死里跟我爸对抗的时候,就已经搭进半条命去了,我都佩服他,因为我根本没那胆儿。”
“既然你不是来跟他求情,为什么要跟我说这些?”王尔谦目光直冷。
“因为我觉得在你和靳霖这段关系里,你就是检察官的存在,而靳霖就是嫌疑犯,”靳霄说:“允许你治罪,但不能容忍错判和误判。”
王尔谦讪笑,转头质问靳霄:“视频你也看到了,最直接有力的证据,存在误判吗?”
“这些跟本不重要,”靳霄嘿嘿笑道:“关键是我发现你根本不舍得治罪。”
电梯门开了,王尔谦沉声道:“你无需浪费时间来揣测我的心理,我很清楚自己想做什么。”语毕,他大步走出电梯,头也不回的离开了。
靳霄露出一个狡黠的笑,如果真没被他猜中,王尔谦又何必故作镇定的大为光火呢?
王尔谦一路开车回家的路上都心乱如麻,本来看见靳霖就让他有些于心不忍,后来靳霄那番话更是犹如数落他一般,让他都忍不住反问自己是不是真的太残忍?
他很清楚靳霖在他心里是个怎样的存在,也从没否认过爱有多深恨就有多痛,这些日子每次想到靳霖他都有种旧患被连根拔起的烈痛,让人随时随地窒息。
他一点都不想见到靳霖,但当人离开他视线范围内的时候,他又会心慌害怕,他都受不了自己这种又矛盾又别扭的心理,想改变,却力不从心。
手机响了,他一看是童子齐打来的。
他这两天几乎忘记了这个人的存在,其中原因他当然知道,不就是因为靳霖。
王尔谦接起电话:“喂,子齐。”
“你回家了?”童子齐的声音听起来有几分生冷,是这几天都没联系的原因吗?
“还在路上,马上到家。”
童子齐顿了几秒,问:“我记得你今天是正常班,现在都十点多了,怎么还没到家?”
“今天高速路发生连环车祸……”
“你去看靳霖了吧?”不等他说完,童子齐就打断他的话,语气中尽显不悦。
“嗯,去了。”王尔谦不想撒谎,在他看来撒谎就是对对方最大的冒犯。
“小谦,现在我才是你男朋友,你想过我的感受没有?”童子齐情绪被挑了起来,连说话都不稳。
“他是我的病人。”王尔谦不想过多纠缠这个问题。
“如果他不是靳霖,你会这么做吗?”
“如果他不是靳霖,你会这么问吗?”
两个人都沉默了。
王尔谦懒得先说话,继续开车,他也不想去揣测童子齐此时的想法,反正事实也跟他想的差不多。
童子齐冷静了一下,发现自己说的话有点过了,又补充道:“我不是不允许你去探望靳霖,我也是医生,医者仁心我懂,但你能不能……就像对待其他病人那样对待靳霖?”
无论何时何地,靳霖对于童子齐来说都是个定时炸弹。
“子齐,我们分手吧。”王尔谦把车停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