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分钟后，一脸困倦的季云舒再一次回到审讯室，手里还提溜着一杯星巴克美式和一块咬了一口的金枪鱼三明治。

　　 “乐先生是吧？”季云舒这一次坐姿终于端正了些，将手里的一大叠资料翻了翻，“抱歉哈，那会儿没睡醒，让您见笑了。”他顺手将那杯没打开的美式推过去，“需要咖啡吗？”

　　 乐金承的样子丝毫没有倦色，依旧是一脸平静地看着季云舒，他垂眸看了眼那杯美式，摇了摇头：“谢谢好意，但是我不喜欢美式。”

　　 季云舒的脸上适时露出一丝鄙夷，似乎是嫌弃乐金承不识抬举，他都亲自送咖啡了，可对方竟然还拿捏着不要。他将三明治吃完，才缓慢地道：“我们请乐先生来这里的原因，乐先生知道……”

　　 “对不起，打扰一下。”

　　 季云舒的话还没说完，就被乐金承打断，乐金承不适地揉揉眼睛，“抱歉，我带了一整晚的隐形眼镜，现在有点不太舒服，能麻烦您帮我把我包里的框架眼镜给我吗？”

　　 季云舒微微翻了个白眼，似乎是有点嫌弃他事多，但还是冲一旁挥挥手，不多时，审讯室的门被打开，有警员送来一个玫瑰金质地的金丝眼镜。

　　 “乐先生这眼镜不错。”季云舒的目光在眼镜片上一行小的几乎看不见的logo上停顿片刻，有点惊讶，“特供款，看来您在江叔叔身边的确混得不错。”

　　 乐金承从衣袋里取出一张消毒湿巾，细细擦了擦手后将隐形眼镜取出来，接过那个价格不菲的金丝眼镜带上，原本清隽的面容上立刻显出几分书卷气，整个人更柔和了几分，看上去就很好亲近。

　　 “季警官和江总认识？”乐金承语气温和，像是随口一问。

　　 “江叔叔和我爸是老相识。”季云舒也似是随口一答，掀开那杯额外加了冰的美式喝了一口。审讯室的灯光铮亮，落在乐金承的眼镜上，眼镜的左上角有光芒一闪，像嵌了一个碎钻石一般。

　　 季云舒不动声色地将咖啡放下，在乐金承看不见的桌子下，悄不做声地冲着单面玻璃做了个手势。

　　 凌昭一讶，立刻摸出手机播出一个号码：“我是刑侦二队凌昭，这里有个比较要紧的事情需要你们技术组支援。”

　　 玻璃内，季云舒将几分打印出的资料放在乐金承面前：“这是队里最近接手的几个案子，照片你还记得吧？照片上的女孩全都死了。我们顺着她们的社会关系，查到了乐先生你。当然，你不是唯一一个嫌疑人，且没有任何证据证明您与这件事有关，带你来也是走个程序。”

　　 乐金承淡淡点点头：“怪不得警队将我带到这来，原来是怕我畏罪潜逃，但是很抱歉可能要让警方失望了，我只是昨天深夜接到电话，说我兄长突然生病，这才不得不连夜回家。”

　　 “回家？”季云舒的笔在档案上圈出了什么，“根据我们掌握的信息，乐先生的家应该是东南地区，可你今天走的方向可是一路向北。”

　　 “季警官。”乐金承好脾气地笑笑，“并不是所有人的家都是身份证上的一串地址。我和兄长很多年前就已经搬到北方的丰州，您应该查得到。”

　　 季云舒点点头，姑且算认同了他的说辞，又问：“那我们来谈谈关键的，你和认识那几个受害者吗？”

　　 “这个问题我们半小时之前就已经讨论过了。”乐金承叹了口气，“我只认识靳檬和孟浅，靳檬是江氏旗下签约的模特，我去年曾和她一起出席过一个活动，所以有几分模糊的印象，孟浅是江总的女儿，我在江总办公室里见过她的照片。”

　　 “哦。”季云舒意味莫名地应了一声，又拿出姜莹的照片，问：“这个也是姜氏旗下的艺人，而且还和乐先生联系过。”

　　 乐金承摇摇头：“我自认记忆力不错，只要是见过的人，大多都能留下几分印象，但这个女孩我并没有任何记忆，我没有见过她。”

　　 “乐先生平时会做公益吗？”

　　 季云舒突然变了个话题，乐金承一怔：“什么？”

　　 “警队在死者姜莹的电脑里找到了她和一个公益投资人的联系信息，这个投资人答应给她管理的宠物收容所投资，约她微信交流。”季云舒将打印出来的微博聊天记录拿出来，“这个账号我们查过了，是乐先生的私人号。”

　　 乐金承推了推鼻梁上的镜框：“季警官，我不觉得救助猫狗是公益，相反，尽可能帮助无家可归的小动物，我觉得那是我的责任。”

　　 季云舒挑挑眉。

　　 乐金承笑了笑：“这件事对你们来说或许可笑，但是对我来讲，这些无辜的小动物的性命，可比一些人类重要多了——就比如你刚说的，杀了三个女孩子的凶手，这样一个人活在世上所浪费的资源，置换下来足够保证几十只猫狗生命无忧。我这么多年救助的小动物数不胜数，我有足够的能力，所以只要我接触到类似的消息，都会主动提供帮助。”

　　 季云舒没有说话，审讯室外的凌昭不用他指挥，已经又拨了个电话，交代技术队去核查乐金承是否还有其他资助信息。

　　 沉默了一会儿，季云舒看着乐金承的眼睛问道：“你知道江尘轩是怎么死的吗？”

　　 不出意外，提到江尘轩的刹那，乐金承的眼睛里飞快划过一起厉芒，面上却是不动声色的：“警察不是说是车祸吗？江少爷一向都对自己的车技过于自信了。”

　　 “不过我记得他似乎有心脏病。”季云舒道，“心脏病人也能开那么快的跑车吗？还是说他已经把病治好了？”

　　 “可能治好了吧。”乐金承耸耸肩，“我听说前几年他移植过别人的心脏，这么多年也没见过他定期检查或者服药，想来应该已经无碍了。”

　　 季云舒不置可否，在档案上记录下什么，就听耳机里传来凌昭的声音：“老大，技术组说需要检测他的眼镜。”

　　 “行，多谢乐先生配合。”季云舒将资料一收，抬头对乐金承道，“不过接下来还需要您对几个时间段进行不在场证明陈述，我们的同事会去核实。”

　　 乐金承的神色并未有多大变化，点点头。季云舒站起来，却没有走，看了他几眼，道：“乐先生，我想看看您的眼镜。”

　　 乐金承的眼神有一瞬间的凝滞，道：“真抱歉，我的近视有点厉害，没有眼镜会让我不安。”

　　 季云舒唇角微勾，突然俯身过去，一伸手直接将他的眼镜摘下来，端详道：“如果不是我从来不近视，我都想买一副了。”

　　 乐金承温和的脸上终于浮现出一丝冰冷：“季警官，您这样非常不礼貌。”

　　 季云舒不屑地挑眉：“那有怎么样？你可以投诉我，反正我又不在乎被处罚的那点工资。”

　　 乐金承的脸色变得难看起来。季云舒将眼镜一收，径自出了审讯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