刑侦队难得没有人加班，走廊的灯只留下昏暗的一盏，在寂静得甚至有点空旷的建筑中不显阴森，反而有些令人心往的暖意。季云舒从走廊尽头走过来，临靠近队长专用的小办公室的时候脚步微微一顿，有些燥热地扯开衬衫领口的扣子，舔了舔嘴唇，小心地将办公室的门打开。

　　 办公室没有开灯。有微弱但清亮的灯光从窗户透过来，一个清瘦但挺拔的身影站在半明半暗的桌前，似乎正在换衣服，露出的脊背隐约可见骨骼的线条，皮肤上布满了已经淡下去的伤疤。

　　 季云舒看得一愣，甚至连反应都来不及就已经控制不住走过去，安静的夜里只有他的脚步声混着砰砰的心跳，莫名涌上来的紧张让他几乎有了窒息的感觉。

　　 白黎的唇角勾起一个微微的弧度，灯光落进眼睛里，炽热得宛如燃烧的星。他没有将衬衣穿好的打算，反而用一种带着揶揄又仿佛有几分期待的语气轻轻问季云舒：“你这么看着我做什么？你喜欢我？”

　　 季云舒只觉得白黎眼睛里烧着的星星在一刹那坠进了胸腔里，自己的心脏控制不住地狂跳起来，他想说什么，可白黎微一侧头，微凉的薄唇已经触在他的喉结上，舌尖在皮肤上一划，顷刻间就在季云舒的四肢百骸里都撩起一股火……

　　 “叮铃铃，叮铃铃，叮铃铃……”

　　 突如其来的声音宛如巨斧一般顷刻间劈进心室，裹挟着心脏也刹那间狠狠一抖，被强行挤出去的血液冲撞得耳道嗡嗡作响。季云舒在睁开眼睛的瞬间差点从床上跳起来，慌忙将手机一滑，连来电人是谁都没看清：“喂？”

　　 “我去老大你的声音怎么了？也感冒了？”手机里传来凌昭急燎燎的声音，“技术队查到那个眼镜了。”

　　 季云舒的意识还没有完全从梦里脱离出来，此刻问得有些含糊：“什么？”

　　 “那眼镜上有一个钻石您知道吧？但是拆开了之后，才发现那根本不是简单的碎钻，用很特殊的工艺处理过，用途就是遮挡眼镜框上的微摄像头。”凌昭没听出来他的不对劲，“摄像头是开着的，但是技术队找不到信号传输源，搜查了乐金承的手机和电脑，也没有发现任何本地或云端的视频文件。”

　　 季云舒合上眼睛，顿了两秒，应道：“我十五分钟后到队里，你现在立刻安排对乐金承再审。”

　　 那边凌昭应了是，电话挂断。季云舒的脑子里还残存着白黎俯身吻上他的喉结的场景，温热的舌尖划过皮肤的触感几乎立刻生成一种难言的渴望。季云舒翻个身将自己的脸埋进枕头里，一直等肺里的氧气几乎耗尽，才翻身起来，钻进浴室冲了个冷水澡，换了衣服出门。

　　 凌昭早早就在审讯室前侯着，见自家领导进来，立刻狗腿地递上一份准备好的早饭，季云舒接过来，往单层玻璃前一站，边啃鸡蛋灌饼边对凌昭吩咐：“去发个消息给小白，告诉他今天再休息一天不用上班，在家记得把早饭和药吃了。”

　　 凌昭眨眨眼睛，和周围几个同事挨个对视了一圈，面上的疑惑不言而喻：这么点事，老大干嘛不亲自和黎哥说，还非得转个中间商？

　　 不过疑惑归疑惑，但凡老大吩咐的都不能不做，凌昭认命地短信微信都发了一遍，刚要再发QQ，就看见白黎的回复已经过来了：季队在队里了？

　　 凌昭发了个“嗯嗯”的表情包。

　　 白黎那边显示了几秒钟正在输入，便再也没动静了。凌昭一头雾水，不过也没迷茫几分钟，就见江榆从审讯室出来了。

　　 季云舒将最后一口灌饼风卷残云般地吃完，拿张纸巾擦嘴角，问：“怎么样？”

　　 江榆摇摇头：“这个乐金承无论是心理素质还是智商都很高，我们现在发现的这些疑点，没有任何证据能撬开他的嘴。要想有进展，还得有更多的线索。”

　　 季云舒的眉微微皱了皱：“派去查乐金承家庭情况的人怎么样了？”

　　 凌昭摇头：“已经逐一确认过，乐金承所说的一切都是真实的，而且还有一件事，乐金承说自己匆忙离开是因为家里有事，我们和当地联系过，他哥去世了，这事儿他还不知道，他老家白城那边的规矩，人现在还在棺材里停着，等他回去见一面才能下葬。而且……”

　　 季云舒有点想磨牙了：“而且什么？”

　　 凌昭低声道：“而且乐金承非常擅长做娱乐生意，手底下养着一大批网络账号，一旦我们的处理方式有一丝一毫的差错，都有可能被捅到网络上。”

　　 他这话说得隐晦，实际上乐金承那边的公关一定已经威胁过警队，现在队里没有找到任何有用的证据，对乐金承的扣押时间还有十个小时不到，如果再没有进展，他们就必须放人了。

　　 咚咚咚。

　　 有人轻轻敲了敲门，所有人一扭头，就见白黎正站在走廊门口。

　　 这里的采光不好，就算是白天，审讯室边的走廊也得开着灯。季云舒看着瓷白色的灯落在白黎的脸上，被映得格外清晰的睫毛和侧脸的轮廓，渐渐与梦境相重合。

　　 季云舒脸颊微热，此地无银地轻咳一声别过眼去，心里头默念了几句八荣八耻才把翻涌的心思压下去，凑过去小声问白黎：“你怎么来了？”

　　 “我今天得了一个消息。”白黎将自己的手机丢过来，季云舒接住，无意间手指落上指纹锁，锁屏竟然解开了，出现在屏幕正中央的是一个微信群页面，有人在群里刚刚发了一个转让信息：魅色酒吧假面舞会邀请函，我和基友飙车腿折了去不了，转让换个修车费，划重点，“圈内人”来！

　　 往下是两张金箔邀请函的图片，再往下有两个报价，但没有人回复。

　　 季云舒和白黎换了眼神，都心照不宣地沉默了一下，随后季云舒才瞧见群名，没忍住嘴角一抽：“全国富二代交流群？这名还能不能再俗一点？”

　　 白黎将手机拿回来，丝毫没有将这个土到田埂里的群名放在心上：“土不土的，好用不就行了。”他垂着头敲了几个字，过了片刻将手机揣起来，“三十万，需要给你开发票吗？”

　　 “三十万？！”季云舒眼睛瞬间瞪大，“就这两张票你花了三十万？”

　　 “这不是票。”白黎轻轻一扬唇角，“这说不定是目前破案的唯一线索。用三十万换一个杀人犯的下落，我觉得挺值得的。”

　　 “那万一找不到凶手呢？你这三十万可就打水漂都没声儿了啊。”季云舒盯他。

　　 “没凶手也有别的。”白黎眉梢一挑，露出几分揶揄，“慕色别的没有，违规违纪绝对少不了，到时候你顺带扫个黄，万一碰见个有头有脸的贿赂你，这三十万不就赚回来了？”

　　 季云舒刚要反驳我是那样的人吗，不过话还没说出口，就听外面传来一阵噔噔噔的急促的脚步声，门口值班的小警员气喘吁吁地跑进来：“季队，外头有人报警，说自家丫头没了，情况还没交代清楚，人就晕过去了。”

　　 季云舒一头雾水：“人晕了先打120，你找我做什么？”

　　 值班的小警员有点急：“救护车已经叫了，但是那大婶临昏迷前，说了一句话。”

　　 “什么话？”

　　 “让慕色把我女儿放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