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换个时间，换个场所，这样一间水红色布置、甚至连双人床上都洒满了饱满的玫瑰花瓣的房间，一定是热恋情侣的心中所好，甚至连墙上挂着的带有强烈暗示意味的挂画、透明的玻璃柜中备用的各种趣味服饰都能让感情在密闭的空间里迅速升温。

　　 但此时的房客是白黎和季云舒，一个是别说谈恋爱，就连被女孩告白都惊吓得退避三舍的愣头青，另一个人心思百转千回却刚刚坦言自己喜欢的是同性。最初被追杀的紧迫感消失之后，两个人后知后觉地愣了一会儿，终于察觉出几分尴尬来。

　　 白黎试图挣开季云舒的搀扶，季云舒下意识手臂一紧，将人箍在身边，连自己都不明白为什么要做出这样的举动。白黎微怔，侧头以极近的距离看他，眼底有一刹那涌起过浓烈的情绪，下一瞬又统统被遮掩下去。

　　 两个人的距离太近了。

　　 白黎的身高只比季云舒差了那么一寸，此刻白黎靠在肩上，脸颊便凑近了季云舒的脖子，浅浅的呼吸落在皮肤上，宛如一团火，从喉咙一直烧到了季云舒的心肺里。

　　 “别乱动。”季云舒的声音微哑，“先去休息一会儿，微量的麻醉类药物代谢很快。”

　　 季云舒扶着白黎到那张铺满了昂贵的玫瑰花瓣的床上，迟疑了一下，实在难以想象一个大男人躺在花瓣堆里会是怎样令人窒息的情景，索性伸手将床单连着花瓣一起撤了丢在地上，水红色的床单下是干净的白色床罩，季云舒扶着白黎的脖子让他躺好。

　　 墨色的短发在雪白色的床单上格外分明，药效让白黎一向冷静如深渊的眼睛露出几分水濛濛的雾感，半阖着看着季云舒。季云舒的喉结不自知地动了动，神情有一瞬间的恍惚，眼前的白黎仿佛被分成了好几层的虚影，无端勾起了季云舒一股难言的暴戾，想将眼前的人拆吃入腹。

　　 季云舒猛地回过神来，神色微惶地站起来，脑子里有无数个念头飞快地转动，又统统绕成了一团乱麻。他不敢去看白黎的神情，有些狼狈地冲进洗手间，冷水冲在脸上，终于将复杂的情绪压下去，昏沉的神智唤回了些。他看着镜子里的自己，抹了把脸，一时也不清楚自己究竟是何种心情。

　　 我是喜欢白黎吗？

　　 一个模糊了太久的念头终于清晰地浮现在心里。自从梦里梦见白黎亲吻他的喉骨后，他便一直隐有所感，只是那个时候他不肯也不敢确认自己的心思。白黎和他是从小到大的兄弟，对自己的好友产生这种旁人看来匪夷所思的情感，哪怕只是想想就会让季云舒觉得罪恶。更重要的是，他不知道白黎会对藏着别样心思的自己作何反应。他已经错过了白黎生命中最残酷的一段时光，性情大变的白黎让任何人都摸不准心思，靠着过往十几年的兄弟情才让白黎稍微对他敞开心扉，季云舒没有办法预料万一白黎知道他的心思后的反应。

　　 但现在好像不一样了。

　　 白黎说，他感兴趣的是同性，那么是不是也意味着，这种与大多数人截然不同的情感，会有了更大的被接受的可能？

　　 有一簇小小的火苗在季云舒的心脏中跳跃，想要放纵燎原，却又随时害怕被风雪浇灭。

　　 “季云舒。”

　　 白黎带着颤音的嘶哑的声音突然在身后响起，季云舒无端一慌张，匆忙转过身，正对上白黎直勾勾看过来的眼睛，眼尾微红，带着一丝不正常的灼热之意。

　　 洗手间的空间不小，可是突然站了两个男人也让场面一瞬间拥挤起来，季云舒刚想催问他怎么不去休息，白黎就已经又抬腿逼近了一步，伸手无意识地扯扯衣领，有扣子被蹦开，露出瘦削又并不骨感的大片胸膛。

　　 “小白？”季云舒强迫自己挪开目光，丝毫没有意识到自己的嗓音也染上了一丝微哑的火光。

　　 白黎没有回应，脚步踉跄地靠近洗手台，季云舒忙伸手扶他，直到隔着衬衣触碰到他的胳膊的时候，季云舒才惊觉白黎的体温热得厉害。

　　 体温灼热，却并不想发烧，反而像……中了什么药物。

　　 有一丝阴霾飞快略过，季云舒刚想带白黎出去，白黎突然抓住他手腕，季云舒动作一顿，半丝防备都没有，就突然被白黎一发力钳制住双手，狠狠推进铺着毛毯的浴缸里，即使隔着毛毯也让季云舒的腰和后背被浴缸边缘撞得生疼，而下一瞬眼前人的身影一矮，有温软的触感轻轻在唇上一叠，带起淡淡的桂花甜酒的香气。

　　 季云舒的大脑在一瞬间变得一片空白。

　　 白黎的膝盖曲着落在浴缸之外坚硬的地板上，用一种半跪着的极优雅的姿态俯身亲吻上季云舒微凉的薄唇，嘴唇温柔的试探并不能让他满足，牙齿在柔软的唇上辗转，慢慢带起了一种更有侵略性的冲动，接吻的力道在无知无觉中加重，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竟让口腔弥漫起一丝血腥味。

　　 血的气息宛如最后的稻草，在唤回神智的同时又彻底摧毁掉季云舒的神智，那种一直被压抑着的渴望破土而出，他的手按上白黎的后颈，在加深亲吻的同时用力一转身，将自己与白黎的位置互换。季云舒能感受到白黎劲瘦的腰线，在神智追赶上本能之前，白黎衬衫上的扣子已经被全部解开了。

　　 沉重的呼吸声宛如擂鼓，冲撞在耳侧。季云舒只觉得理智至于在最后一瞬被拉回几分，动作微一迟疑，就猛然听见隔音极好的房间外有敲门声响起来，季云舒眉头锁紧，立即扯下宽大的浴巾将白黎遮住的同时扯下自己的上衣，花洒被打开，热水在空调屋里立刻蒸腾出淡淡的水汽。

　　 “嘭”地一声，客房的大门终于被打开，一身装备精良的保安鱼贯而入，本是小心翼翼的戒备状态，却在目光触及浴室的刹那凝滞了几分。

　　 浴室的门没有关严，浴巾遮挡了白黎的面容，但是从身体还是看得出是一位成年男性，季云舒背对着他们，裸露的脊背上有一道连水雾都遮掩不住的伤疤。

　　 “你们他妈的干什么？”季云舒压着声音厉吼，愤怒与轻蔑都拿捏得恰到好处，“谁他妈准许你们进来查我们的房？”

　　 为首的保安面色有些发苦，慕色中的所有客人身份都不同寻常已经是众人皆知，上头下了搜捕那两个人的命令，虽然说了什么都不必顾忌，但是他们都在慕色待了多年，深知所谓的不顾一切也要分人分对象，万一真的得罪了不该得罪的人，最后他们依旧会被推出来做替死鬼。因此哪怕得到指令目标就藏在这一层的客房里，但见了如此情景，也由不得他们心里发虚。

　　 无数的念头在头脑中闪过，为首的保安到底不敢冒险，对着手下使了个眼色，又悄无声息地退出去。

　　 一直等门被重新关好，脚步声逐渐消失，季云舒才轻轻吐了口气。白黎将被水浸透了的浴巾掀开，眼睛正一眨不眨地盯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