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机不知道什么时候被丢在了床边的地毯上,屏幕还亮着,上面显示着一条来自苏轻言的微信信息。
“转告提醒:这个房间里的所有酒水都不要碰。”
床头柜边的透明玻璃瓶已经被打开了,淡淡的桂花酒的味道在空气中弥漫。如果不是因为酒的味道,任谁都会把它当做最普通的矿泉水。
但显然,这酒里,只怕也被掺了什么东西。
情绪在全身上下转了好几圈,季云舒终于忍住没给苏轻言回复一句脏话。白黎裹着浴巾从浴室中出来,泡了漫长的一个热水澡后,他似乎终于摆脱了麻醉与掺了东西的酒的影响,眸光澄澈又冷静,站在充满暧昧色泽的套房里与季云舒面面相觑,两个人都绷紧了神情,一时都不知道该对彼此说什么。
白黎宛如没有看到季云舒红透了的耳朵尖,神色清冷地将浴室中被打湿的衣服放进带有烘干功能的洗衣机里,将头发吹干后,通过镜子与季云舒彼此对视,没了吹风机声音的房间里,气氛肉眼可见地尴尬起来。
“季队长。”白黎的声音平和,眼神始终停留在镜子中的季云舒的脸上,“你没有什么……想对我说的吗?”
季云舒的喉咙艰难地动了动,几乎是下意识想到了好几年前大学的时候,那个时候有个学姐向他告白,在大庭广众之下念完了长长的情书,也像这样盯着他不肯放过任何一个可能的回应。
可是那个时候的他是怎么做的呢?
季云舒已经有点想不起来了,他只知道那会儿的自己面上看着冷静得毫无波澜,内心深处已经乱成了一锅粥,等他再反应过来的时候人已经在宿舍了,也是从那天起,他冷脸弃人而去的行径立刻传遍了整个警校,以至于至今他还停留在“警院最无情排行榜”的第一名。
季云舒已经很久没有体验过焦急到后脊渗汗的感觉了,他拼命地转着思绪想让自己给出一个得体些的回应,可越想脑子越乱,落在白黎眼里,便又成了那个抿紧嘴唇神色肃然的警官。
“既然如此……”白黎的语气中的叹息轻得像是幻觉,“那我……”
“白黎!”季云舒听着他的语气,只觉得一个尖锐的猫爪子毫无保留地在心口上抓出一道血来,几乎是下意识打断了他的话,生怕从对方的嘴里听出些什么失望来。
白黎果然顿了声,仍旧那么淡淡地从镜子里看着他,季云舒的神智微微一定,刚要张口,就听攥在手里的手机翁嗡嗡地响起来,他一垂头,就见手机屏幕上的“江榆”两个字跳得正欢。
这次就连白黎也有点想骂脏话了。
“喂?”季云舒紧拧着眉头滑下接听键,连自己都没有意识到自己的语气里有一丝明显的烦躁。
“三十秒后技术员会爆破慕色的监控系统,但是时间撑不了多久,我们接到消息,慕色已经对你们两个下了杀令,从电话挂断后的三十秒起,你们无论如何都必须进入电梯,我会亲自带人接你。”江榆的语气凝重,“你和白黎都没事吧?我听苏法医说,那地方里面的酒水都是掺杂了助兴药物,但你们两个应该不至于着这么浅显的道。”
季云舒的脸黑下去,不怎么自然地清了清嗓子,对白黎使了个眼色,白黎已经从洗衣机拿出了烘干的外衣穿好,眸色沉沉,像一只肃然的猎鹰,关了室内的灯,悄无声息地将房门打开一个缝隙。
走廊只有昏暗的几盏灯,橘黄的色泽看不清彼此的脸,右侧三十米的拐弯处是电梯的位置,一个端着酒的服务生正好推着餐车的走进电梯里。
“电梯里有人。”季云舒轻轻对江榆说,他低头看了看表,“还有十三秒,来不及等下一趟了。”
“保安现在大多分散在各个楼层的出口守着,每个人的身上都带着武器,你们务必小心。”季云舒将蓝牙耳机戴好,江榆的声音从耳机里穿出来,电梯去而复返,推着酒柜的服务生一头雾水,电梯门一开即见到两个高瘦的男人现在门口,都带着黑色的帽子,遮住了半张脸,即便这样也看得出两人容貌都生得极好,而且总莫名眼熟。
“您……”服务生刚要开口,就将那两个人一左一右地进来,服务生觉察出一丝古怪感,只可惜他没有时间再去探究这丝古怪到底缘何,就猛地觉得后颈被大力一击,再然后头脑一沉,就彻底失去了意识。
“去地上三层。”江榆沉声道,“他们已经发现系统被入侵了,慕色的人比我们想象的更精明,地上三层的餐厅正在开酒会,客人集中,你们从那里趁乱走货梯下到一层,那里是蔬菜仓库,有个后门,行动组的车在哪里等着你们。”
叮的一声轻响,电梯准确地停在三楼,白黎在电梯门开之前飞快地又按下一长串的楼层,一闪身推着送酒车转出电梯,几乎是立刻就被卷进了人潮里。
“有人追踪。”即使在这种时候,江榆的声音依旧不紧不慢,“前方是洗手间,暂时躲避!”
季云舒伸手接过白黎推着的送酒车,眼神飞快地一扫,见四下无人注意,将送酒车往洗手间的门前一放,拉着白黎的手腕一掀帘子进了洗手间,四个隔间只有一个空着,季云舒将白黎往里一推,自己掩着白黎的身形利落地关上隔间的门。
有匆匆的脚步声追进来,在卫生间里徘徊一瞬,白黎坐在马桶上,将双脚收了起来,隔间的空间太过狭窄,即使季云舒已经竭力撑着,但两个人的姿态还是呈现出一种宛如拥抱着一般的亲密动作。
隔壁的人是个中年男人,听内容似乎正在和妻子通话,被电话那头的女人逼问得心烦意乱,正上着火,便听有人不轻不重地扣了扣门,他恼火地窸窸窣窣地拾掇衣裳,边没好气地道:“干什么的?”
外头的保安礼貌又戒备地询问道:“先生,半分钟之前有人进来吗?”
“什么人自己不会看吗?”隔壁的中年人没好气地开门,“没人进来,就算有人进来怎么样?你们这连洗手间都不让用了?!”
保安被劈头盖脸骂了一遭,也的确无法对洗手间中的每个位置都逐一查看一番,只能对着洗手间底边的空隙多扫了几眼,没有察觉出什么,只能道歉退出去。中年人被保安莫名其妙地打扰,脾气更晚,恶声恶气地和电话中的人吵了起来。
“时间不多了。”耳机里的江榆道,“速度加快。”
季云舒和白黎换了个眼神,外头的中年人暂时没有离开的意思,他们没有足够的时间等下去了。
锁扣被打开,打电话的中年人瞧着一侧的洗手间里走出了两个年轻人,微微一愣,季云舒对他的目光回以一个不屑一顾的白眼,示威似的牵起白黎的手,头也不回地走了。
“艹。”中年人扯扯嘴角,“这年头的同性恋真他妈嚣张,看一眼都不能看了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