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李浩轩家出来后。白黎垂着眼沉默，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季云舒看他好几眼，欲言又止。

　　 “你想说什么可以直接说。”白黎被他的目光看得心宽，再加上心里的想法其实并不想瞒着季云舒，便轻声对季云舒道了一句。

　　 “就……其实也没什么，就是觉得你现在有心事，是想到什么相关案情了？”季云舒抿抿嘴巴，有一点被看破心思的别扭。

　　 “心事倒算不上。”白黎想了想，还是决定直说，“你记得调查方敏案时，法医证实过方敏的致命伤口并不是一次完成的，而是被类似美工刀一类的作案工具分两次划出来的，而且当时我们猜测凶手更可能是未成年的孩子，躲在了魏淑芬的保洁桶中。但是很可惜，我们没有找到证据。”

　　 季云舒的脸色也严肃起来，道：“那个时候你在这个村子里曾遭遇过袭击，攻击你的那个孩子并没有找到。村子里的孩子当时我都让人大概查了一遍，并没有找到任何一个有嫌疑的，因此我们还怀疑过杀手甚至患有侏儒症。”

　　 “虽然没有找到什么蛛丝马迹，但直到现在我还是相信我的判断，这个孩子，甚至说侏儒症患者，他一定是存在的，而且有非常大的可能是属于黑斗篷的一员。”白黎语气淡淡的，季云舒却敏锐的觉得他的淡漠里有一丝极淡的杀气。

　　 季云舒一时沉默下去。

　　 城中村不小，不过李大宝和李浩轩的宅子相距并不是很远，远远看见一个半开着门的半旧的院子，白黎收敛了一下神情。才和季云舒递了个眼色，轻轻在大门上扣了扣，沉重的铁门将声音传的得极选。

　　 院子里依旧一片寂静，白黎和季云舒刚要迈进门里，就听季云舒上衣的衣袋里又穿出来一阵狗叫声，白黎脚步一顿，扭头看向季云舒，季云舒将手机摸出来，见屏幕上跳动的正是江榆的名字。

　　 两人对视一眼，季云舒心脏突然一突突，滑动手机接听。

　　 “季队，听着，我现在要求你必须立刻回警局一趟。”江榆的语气是前所未有的严肃，“我的特案组接到线报，他们找到黑斗篷线索了。”

　　 季云舒和白黎齐齐一抬头，四目相对间。皆从对方的眼里看到了一丝惊异。

　　 黑斗篷藏得非常深，深到哪怕是白黎这样曾经用生命和他们打过交道的人，也要很勉强地才能辨别出这些人存在的痕迹。

　　 季云舒的眼底浮现出一丝犹豫，没有第一时间出声，不过他还没等说什么，就听白黎道：“你先回去。这里有我和凌昭，很快就回局里和你汇合。”

　　 虽然有一丝犹豫，本心里并不想与白黎分头行动，但是黑斗篷一事实在事关重大，季云舒身为刑侦队长没办法拖延，只能郑重地叮嘱白黎小心，开着车直奔局里去，路上还不忘打电话通知凌昭照看白黎，早就忘记了无论是年龄还是资历凌昭都比白黎逊色许多，若论起来，实在是白黎照顾凌昭的可能性更大。

　　 待季云舒的背影消失在石灰路的尽头，李大宝家上了年头的大门才缓缓拉开一条缝，露出一个眼距宽大的孩子的半张脸来。

　　 虽然神经反应比常人迟钝不少，但是李二鱼的警惕心还不错，想必是家中大人也曾用心教导过的。

　　 白黎在门口站着没动，等了一会，发现李二鱼依旧维持原状，一动不动地看着他，而院子里并没有听见其他的动静，显然李大宝并不在。

　　 “李二鱼吗？”白黎的声音稍微放轻了些，停在耳朵里仿佛是一支轻柔的羽毛微微撩动，“我是警察，有几个问题想问问你。”

　　 李二鱼看着眼前的警察证，反应了一会儿，似乎才总算弄明白眼前这人是来问问题的，缓缓点点头，想了想，竟然又把陈旧得有些笨重的铁门拉开了些，看着白黎，显然是在邀请他进去。

　　 院里空荡荡的，并没有其他人家里繁多复杂的各种生活杂物，无声地陈述着院子主人生活的困窘。白黎没有拒绝李二鱼的好意，抬步进了院子，李二鱼又规规矩矩地将大门关好，一言不发地走到正屋的门口，站着不动，再一次闷闷地看着白黎。

　　 白黎跟过去。

　　 进屋后的光线明显比院子里暗了许多，白黎的视线在不大的堂屋里绕了一圈，这是个十分典型的农村房屋，墙壁上贴着一张几块钱买来的年画，显然已经好几年没有更换，上面落了厚厚一层灰尘；地上摆着两个木椅子和一个高腿桌，样式也十分有年代感，两个碗还摆在桌子上，显然才吃完上午饭还没有来得及收拾。

　　 李二鱼站了一会，扭头出去，不大一会儿折返回来，手里端了一个玻璃杯，茶叶的痕迹已经洗不掉了，但是水很清澈，还是温热的。

　　 白黎又抬头看了李二鱼几眼，如果是季云舒在这，一定会感叹这个孩子除了脑子差了点事儿，其他的倒真是比只会调皮捣蛋的李浩轩强多了。

　　 “喝水。”李二鱼也看着白黎，呆板的脸上很难看出什么神情来，只是按照他人的教导，执意让白黎将茶喝下去。

　　 白黎没有拂他的意，真的像一个普通的客人那样坐下来，小口小口地喝了大半杯的水，直到叫见二鱼紧绷状态散下去，他才尝试着问：“李浩轩你认识吗？就是住在前排院子里的那个小孩子，很调皮的。”

　　 提起李浩轩的时候，李二鱼的脸上还是茫然的，直到说起前院的小孩，他才点点头，显然是认识的。

　　 “他昨天晚上拉着你往别人家的信箱里放了东西，你们放了什么？”白黎又问。

　　 李二鱼这一次沉默了一会儿，才垂下头，露出一种麻木的做错事的反思神态，慢慢从衣裳兜里掏出一个小东西，对着白黎摊开手掌。

　　 那是一个没有引线的鞭炮。

　　 白黎微不可见地眉头一皱。

　　 李二鱼举着鞭炮等了一会，见白黎没有出声，似乎是觉得他对自己的回答并不满意，才又慢腾腾地将手再一次放进衣袋，找了一会儿，重新对他摊开手掌。

　　 这一次的鞭炮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张被揉皱了的小纸条，纸条是从A4的打印纸上裁下来的，上面打印这一串毫无规律可言的密码。

　　 白黎的目光微微动了动，面上却是一如既往地不动声色，问他：“除了这个，还有吗？”

　　 这一次李二鱼没有再掏衣袋，而是摇了摇头。

　　 白黎将纸条接过来，仔仔细细看了一遍，这纸上没有任何有特点的信息，他皱着眉头，掏出手机，给小纸条拍了一个照片发给凌昭，还没等照片传完，他突然见李二鱼转过身，将房门关起来。

　　 本就昏暗的房间关上了门，无端显出一分阴冷的感觉，白黎心头一震，下意识站起来，可起身太猛，他只觉得一震轰鸣顺着耳道直冲进脑海，眼前一花，整个人便不受控制地跌倒在地上。

　　 还剩下半杯水的玻璃杯摔在地上，手脚的知觉都在飞快地流失，白黎咬着牙齿抬头，正对上李二鱼呆板木然的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