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榆来煜城的时候,对外都说他是被借调过来的,但是直到现在这个时候季云舒才知道,他来这里根本就是闻到了黑斗篷的味道,明里暗里让煜城警局给他的特案组当免费劳动力来了。
当年的案子一直都是特案组在跟着,死神死了之后,对外公布已经快结案,可是实际上,特案组始终没有放弃追查剩下的漏网之鱼,尤其是死神在被击毙之前,亲口和江榆说过他已经找好了继承者。
当年凡是与黑斗篷案件有一丝丝关系的,都被特案组花大力气里里外外查了一遍,但是始终没有找到任何一个有嫌疑的人,特案组只能将侦查重心放在正在逃亡的剩余成员的身上,筛查出最有可能的两个人,一个代号红隼,是黑斗篷团伙的情报收集者,也是死神当年的左膀右臂,最重要的是,这个红隼太神秘了,哪怕是死神也从来没有见过红隼的真面目。
而另一个,就是松鸦。
严格来说,松鸦并不算是黑斗篷的成员,因为连这个代号都是警方所取,江榆查了三年,从来都没有找到过松鸦存在的物质证据,这个人的一切只能在当年抓捕的黑斗篷成员的口供里找到蛛丝马迹,而且大多语焉不详,即便是江榆有时候也难免怀疑,这个松鸦到底是不是因为信息不对等而被臆想出来的虚假人物。
追踪了三年的特案组终于摸到了其中一个成员信天翁的踪迹,查到他们潜藏的位置正是煜城的一个废弃港口附近,但是煜城的旧城区本就是以港口起家,直到前几年才完成大规模的转变,废弃的大大小小的港口起码有四五个,如何在不惊动他们的情况下确认他的藏身之处,实在不是一件容易的工作。
季云舒被江榆紧急叫回来,也是为了一起开会,讨论出一个切实可行的行动方案。
正当会议桌子上推翻第三个方案的时候,季云舒接到了凌昭火急火燎的电话,接通之后凌昭连季队都没有来得及叫,就道:“黎哥失踪了!”
季云舒蹭地站起来。
“李二鱼也不见了,李大宝家的院子起火了,消防已经到了,但是没有发现人。”凌昭那头杂七杂八乱成一团,消防车的鸣笛声仿佛都成了一团又一团的火,一股脑地塞进季云舒的心里,肺里,将整个人从里到外处处搅动得痛不可言。
“你在原地待命,查村里的监控,凡是最近三个小时内出入的车辆全部给我找出来!”季云舒的声音和脸色都如挂满了又冷又厉的刀子,抱着保温杯的局长慢慢摘下眼镜,揉了揉眼睛,有锋利的光芒一闪而过。
“小陈。”局长轻轻招手,将站在一旁的秘书叫过来,温声吩咐,“叫交管局,信息处做好准备,煜城所有的精力都允许季云舒全权调动,另外联系特警大队那边,能调的警力都调过来,负责人和季云舒对接。”
小陈秘书点头应是,江榆摩挲着指腹见小陈出去,又看了一眼季云舒在一瞬间尽失血色的脸,微不可闻地叹了口气,转头却看向了一直坐在角落里没什么存在感的法医苏轻言。
按照道理来说这种保密级别的行动会议,法医是不用参加的,但是苏轻言既然在,想必就是得了局长的首肯,旁人也没有说什么,此刻江榆这一眼,才终于将所有人的注意力吸引过去。
苏轻言有一搭没一搭地揉着太阳穴,对上江榆的眼,才苦笑道:“你看我也没有用,白黎可比我想象得精明多了,红叶跟踪了他两次,最后都被他发现了,现在红叶虽然答应帮忙找人,但是也不要将全部希望寄托在他那里。”
季云舒只觉得苏轻言的话如同一桶冰水兜头浇了下来,让他恍惚的神经稍微清醒了一下,他茫然地看向苏轻言,问话的声音有一丝自己都没有察觉到的颤抖:“什么意思?你说谁跟踪谁?”
苏轻言轻咳一声,迟疑了一下,才道:“当年的案子,只有白黎一个幸存者,你也是刑警,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从三年前,国家情报科一直在暗中观察白黎的一举一动。”
季云舒本就阴沉的脸上浮现出明显的冷意:“所以我们的苏大法医,是算准了白黎回到煜城警局里来,为了救监视他,才屈尊来做个小法医?”
“这当然不是。”苏轻言摇头,“我并不是情报组的人,三年多的观察,其实已经让情报组基本确认白黎并没有问题,只不过我与情报组的组长有些交情,受人之托,对白黎稍微注意些罢了,可绝对算不上监视。”
季云舒坐下,双手用力揉了一把脸,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又问道:“那红叶是怎么回事?你不要告诉我,像红叶这样穷凶极恶的罪犯也是你们的线人。”
“这个事情说来话长。”苏轻言道,“现在的红叶,其实并不是当年那个红叶。早在几年前,红叶就因为试图偷渡到我国被边境警方抓住,因为拘捕被击毙了。但是当时红叶身后还牵扯着一个犯罪集团,所以边境那边决定偷梁换柱,安排特情伪装成红叶,毕竟谁也没见过红叶的真实面目。营造出红叶侥幸逃脱的假象,放长线,钓大鱼。而这个饵也的确了不得,不过几年,就果然勾出了一些不安分的家伙。”
季云舒心中一动,道:“和红叶联系的是江家?”
苏轻言点点头:“慕色背后的实际控制人是一个叫江公子的人,调查组最初怀疑这个江公子是江尘轩,但是江尘轩的身亡让他们更正了怀疑对象,将更多的注意力放在了江尘轩的助理,也就是乐金承身上,只是很可惜直到现在为止还没有抓到证据。”
手机振动的声音打断了苏轻言的话,他看了一眼手机屏幕,脸上几乎立刻浮现出古怪的神情,直接将手机放在会议桌上,打开了免提。
“苏哥,乐金承偷偷甩掉盯梢的兄弟,往城南去了。”
江榆的眼底划过一丝暗芒,还不等说话,季云舒手机的狗叫声狂吠起来,一接通就听凌昭边跑边说:“老大,霍老爷子偷偷装在村口的摄像头拍到一辆面包车从后山开走了,我们和霍老爷子搜过李二鱼家,发现堂屋后有地下通道,已经被锁死了,但是看方向,应该就是通往后山没有错的。黎哥很可能是李大宝绑走的。”
“增援的人应该快到了,霍名盛这个人身上疑点太多,告诉派出所打起十二分精神来,就算上厕所也得有人跟着,绝对不能让人有机会出意外或者出逃!”季云舒边说边往外走,其他的什么事情都顾不上了,他只从别人的只言片语里听白黎当年的经历就觉得心惊肉跳,如今人在他眼皮子底下,他就是死也不能让往事再重演一遍。
院子里已经停满了警车,全副武装的刑警队员递给季云舒一个防弹衣,季云舒坐到车里穿上,后视镜里映出他刀刃一样锋利的眼神。
“开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