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抱歉，让你们久等了。”季云舒无比熟练地给被挟持的人戴上手铐，又用强力胶带封住了凶徒的嘴巴，被割伤了喉咙的人并没有伤到致命之处，只是汩汩鲜血迅速浸透了外衣。一个将脸藏在黑色面罩中的男人在创口处贴了一个止血绷带，便算处理完伤口了。

　　 季云舒在嫌疑人身上摸了摸，果然从口袋里摸出两个联络器，江榆像身后使了一个颜色，刚刚眼都不眨就险些杀人灭口的年轻男人会意，颠了颠手里那个与其他人都不相同的锉刀般尖锐的武器，轻轻抵在一个凶徒的腰下腿上，声音里似乎带着戏谑的笑意：“我老大现在要问你几个问题，你得好好回答，不然你这辈子身为男人最重要的东西会以一种极其痛苦的方式离开你，听懂了吗？”

　　 被他逼问的男人是个看起来十分凶悍的汉子，可是那人却只觉得抵在身下的尖刀宛如是戳在骨头里，顷刻之间就让人遍体生寒。他忙不迭地点头，连自己都没有意识到光头上已经满是虚汗。

　　 “第一个问题，楼里还有没有其他人？”江榆问话的时候冲着年轻的男人扬了扬眉毛，似是一种极默契的表扬，年轻男人的眼睛立刻弯起来，像得了什么了不得的糖果。

　　 “有……还有。”光头艰难地咽了咽口水，“每一层的死角都有暗哨，但是，他们都是随便收来的杂牌军，行事除了凶狠外根本没有章法，要不是不得已，我们也不会带着他们开办事儿。”

　　 “办什么事？”江榆看了一下季云舒，“你知道被你们抓来的人是什么来头吗？”

　　 光头一愣：“来头？那小子不就是方敏那女人的姘头吗？旧城区里来个宠物医院那个？”

　　 “姘头？”季云舒的唇弯起锋利的弧度，手指在身后的配枪上摩挲了一下，江榆在他肩膀上不轻不重地拍了一下，季云舒闭了一下眼睛，将手挪开。

　　 光头就算比不过黑斗篷也绝对不是善茬，刚刚季云舒的动作并不隐蔽，光头一瞬间就看出了他刚才是真的想杀人灭口，当下心肝脾胃肾都哆嗦起来，嘴唇颤抖着，却不知道自己该说什么。

　　 “那是老子的人，和别的任何女人都一点关系都没有，听懂了吗？”季云舒手里的匕首拍上光头的脸，光头脸颊的脂肪一抖，在匕首的刀尖上挂出一丝血痕。

　　 “你们怎么知道方敏的？”江榆又问。

　　 “方敏那……女人，从我们老板身上捞了不少钱，但是她不知足，总觉得我们老板和孩子一样是个废物，趁着慕色的机会勾搭了不少有钱人，直到后来莫名其妙就走了，跟着一个小白脸……不不，跟着一个兄弟去开什么宠物医院，还暗中和白鹤联系，要商量弄死我们老板，我们老板先得了消息，就一不做二不休，将那女人做了。”

　　 “据我们所知，白鹤已经死了。”江榆道，“白鹤的死也是你们干的？”

　　 “这你得问我们老板。”光头道，“我们老板吧，人不大，但是能耐不小，听说原来混得有几个非常厉害的兄弟，但是后来他们的老大死了，这些兄弟之间也互相斗来斗去，最后也不剩下几个了。我们都是外面干活的，老板的事儿我们拿知道呢。”

　　 “那你认识这个人吗？”江榆说着，一个人从衣袋里取出一张照片，正是参加酒会时被媒体拍下过的乐金承。

　　 “这不就财神爷么。”光头脱口道，“我们老板都这么叫他，只不过今天他们起了什么冲突，我听过了上面有声响，估计财神爷已经……”

　　 “最后一个问题，这地方有什么隐患没有？”季云舒有点不耐烦地打断，眉头紧紧凝起来。

　　 光头几乎瞬间就明白了他说的隐患是什么，不自知地往后瑟缩了一下，迟疑道：“这正对着是个地下室，里面，埋……埋了管儿。”

　　 管儿，就是炸药。

　　 季云舒也不废话，按了一下耳朵里戴着的耳机，紧盯着光头：“地下室有多少人多防守？”

　　 凌昭这是第一次参与这样现场。苏轻言还带着那一副非常斯文的眼镜，如果不是亲眼见证了他开枪击毙持有杀伤性武器的嫌疑人时的凶性，凌昭一定会继续以为这位苏法医是一位傲娇又挑剔的文弱法医。

　　 苏轻言和凌昭随武警一起潜入了地下室，有早就隐藏好的狙击手辅助，再加上季云舒从嫌疑人那里活的信息，一行人的行进非常顺利，而等凌昭汇报地下室的炸药正在被专家清理的时候，季云舒骨子里那股凶戾之气终于被彻底释放出来，他手肘一击撞在光头的脖子上，和江榆换了个眼神，江榆使了两个手势，猎豹般的特案组员立刻拾阶而上，迅疾而又悄无声息。

　　 室内，白黎和孟浅站在死角，一柄小巧的尖刀紧紧抵着李二鱼的脖子，三四米之外，三个持枪的悍匪正端着枪和他们的对峙。

　　 李二鱼对部下的管控能力并不强，但是所有的金钱资源都掌握在他的手里，尤其是刚刚李二鱼竟然胆大包天杀掉了乐金承，那么他手下的人只要想拿到自己想要的报酬，就必须确保李二鱼活着，否则他们这几年来与李二鱼潜藏偷生的苦楚，就彻彻底底的白费了。

　　 在第三次发出信号却得不到回应的时候，一个缺了半只耳朵的男人终于按捺不住了，抬了抬枪口对准白黎的额头，白黎眼神连波澜都不曾泛起，持刀的手依旧稳如磐石。

　　 李二鱼呆板的脸色一僵，咬牙道：“疯刀你敢……”

　　 他最后一个字话音未落，被他称作疯刀的男人已经扣下了扳机，白黎猛地将人一扯，就地一转险而又险得避开，子弹擦着白黎的手臂打在玻璃上，清脆又混乱的碎玻璃声在寂静的烂尾楼里蔓延开来。而还没等疯刀的同伙反应过来，疯刀持枪的手猛然一顿，身子一晃，不可置信地瞪向孟浅。

　　 一把带着消音器的制式手枪握在孟浅手里，透过荷叶衬衫可以看见隐隐约约的流畅又漂亮的手臂线条。

　　 “说真的，你们老板都从来不敢拿枪指着我。”孟浅有点不满，“疯刀死了，要钱还是要命，可就看你们自己了。当然，你们可以现在开枪，我肯定躲不过你们的冲锋枪，但是只要开枪，你们就总有一个人会死在我前面……你们懂我意思吧？”

　　 疯刀咚的一声倒在地上，血沾上不肯瞑目的眼睛，剩下的两个人迟疑了片刻，到底没有动手。

　　 “现在给你们大概介绍一下情况，你们老板，和我都是……同事吧，但是现在你们窝里黑吃黑，外头已经有警察包围了，现在我刚好需要人手，要不你们跟着我？至于报酬，你们看老板给的数，我会再给你们加三成，并且送房送车，你们真的不考虑一下？”孟浅弯起嘴角的像极了充满活力的校园少女，可是没有人敢忘了他刚刚杀了一个人连眼睛都不眨一下的模样。

　　 那两个人心动了。

　　 其中一人慢慢放下枪，刚要说话，身边的房门被嘭地一声打开，嘶哑着道：“有条子……”

　　 嘭——

　　 又一串血花蹦开。

　　 季云舒都忘了自己是怎么一路追过来的，偷袭放哨者需要非常精准的判断能力以及身体控制能力，对精力和体力都是极大的消耗，可是他现在连丝毫的疲惫都感觉不出来，追着最后一个放哨者冲进那件先卧室的时候，他在开门的一瞬间猛地瞧见了白黎的身影，手上的动作完全不受头脑掌控，几乎是在一瞬间就收走了逃进来的放哨者的性命，甚至连原本僵持的两个人也不曾放过，直到地上流淌的血沾到他的脚底，季云舒才宛如被烫了一般猛地回过神来，抬头往白黎的方向望过去。

　　 白黎的手又稳又准地对着李二鱼的后颈一击，李二鱼挣扎两下，便失去意识不动了，孟浅自觉地从拖着李二鱼出门，走出几步才被追过来的江榆等人赶上，将李二鱼拷住带走。

　　 季云舒的嘴唇抖了好几番，不知道该说什么，白黎走过来，笑了笑，轻轻的，又坚定地，抱住他。

　　 夕阳如血，却比任何时候都温暖炽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