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
夜承谦躺了下去,静静地靠着夜承景的手臂。
夜承景的手搭在夜承谦的腕上,内力在夜承谦的体内静谧缓慢的流转。
夜承谦紧绷的肌肉让夜承景明白对方此刻的痛苦,但是夜承景也知道他拦不住对方。
他不打算拦夜承谦,但至少让自己为这个从小就多灾多难的皇弟做些什么。哪怕只是给予一点微弱的内力,就已足够使夜承谦有所宽慰。
好在夜承谦的内伤不重,大都是外伤。
不过就是外伤……也很疼吧。
夜承景又想分散夜承谦的注意,缓解他的痛苦,便轻轻的拍着对方。
他这个皇弟一向喜欢把心事装在自己的肚子内,疼了也不说。
随着夜承景的内力灌输,夜承谦的面上渐渐恢复了些血色。
夜承谦轻"哼"了一声,道∶"我没事,真的没事。"
夜承景轻拍着他,轻声安慰说:“我知道,皇兄都知道。”
夜承谦的眉头紧皱,他睡得极不安稳。
如果不是他……也许这一切都会不一样,父亲也不必….
夜承谦忍不住咬紧牙关,连耳朵也隐隐作痛,像溺水般挣扎着喘息,倔强地与自己作最后的斗争。
灯火微微晃动。
夜承谦终于压抑不住,低低啜泣。
他太弱了,对上那个家伙,他根本无能为力。
现下虽满室盈香,但夜承谦依稀还是感觉自己能闻到腐朽的铁锈味。
是血的味道。
他讨厌的味道,却又不知道自己究竟又闻到过多少次。
多少次是自己的……
又是一日,夜承谦方在房间内静坐调息,忽然感受到外殿似有生人闯入,粗声粗气地要找些什么。
夜承谦不由得一阵紧张。
闻得打斗声起,夜承谦又是一惊,蹑手蹑脚地靠近门边,仔细听着外面的动静。
他听得他那个皇兄几声轻笑,四两拨千斤地把来人耍得团团转,不觉扬了扬嘴角。
只是来人虽头脑迟钝,但终归不傻。
被耍得狠了,当下发起脾气来,夜承景一时没能抵挡住,几下清脆如玉碎之声。
夜承谦想着是他皇兄的剑脱了手,想到这里,夜承谦忍不住心中一急,用屋中翻出一把剑来,握紧长剑,便要出去。
不过夜承谦似是又想起什么来,又随手扯了一块黑布蒙住了面容。
夜承谦没有太多思索的时间,直接冲了出去。
刹那间所有景色都失了色彩,只余下那夜空中的海市蜃楼,仿若徐徐展开的画卷—一小桥流水,蓦然出现。
所有人都痴望着这奇观时,它又傲尔消散,隐没在苍茫的夜色中。
来不及多想,来人已然气急败坏地打了过来。那霸道蛮狠的力量似要将一切都吞入腹中。
夜承谦不敢恋战,勉强稳住身形,躲过一下又一下的冲击,伺机想要拉着夜承景逃脱。
不过夜承谦还没做出什么动作来,围攻他们的几人的突然撤退了。
听着脚步声远去,又复归宁静,夜承谦才放下心来。
他摘了面巾,复又盘腿而坐,凝神调息。
这一动,他的伤势又严重了,本欲结痂的伤口又缓缓渗出他讨厌的血腥味来。
夜承谦一打坐便是大半日。
入暮时分,夜承谦睁开了眼睛。身着青衣的叶儿也推开有些许沉重的殿门。
与夜承谦对上视线,叶儿刚要张嘴说些什么,却不知为何脚下一软。
夜承谦连忙起身扶住她。
她正扑在夜承谦怀里,夜承谦甚至可以闻见那宽广的衣袖间盈满的浅淡花香,只是夜承谦心思并不在此。
"叶儿,你怎么了?还好吧?"夜承谦把她扶到榻上,在叶儿身后垫了个软枕,担忧地望着她略显苍白的面色:"可是伤到哪儿了吗?"
叶儿,抚了抚青色的衣衫,勉力笑了笑∶"不碍事,休息一会儿就会好的。"
夜承谦笑了笑,年少端方的容颜在满室摇曳的灯火映照下愈加耀目。
叶儿也微微一笑,轻额首,复而又露出浅浅的笑容。
两人还没说上什么,就这一会儿的工夫,叶儿就枕着枕头沉沉睡去了。
夜承谦听着她均匀的呼吸声,轻柔地将人放到榻上,仔细掖好锦被。
叹了口气,刚想要缓一下。
那熟悉的、令人厌恶的感觉蜂拥而至,紧紧包裹住他,四肢百骸,每一寸肌肤都滚烫无比。
夜承谦忍不住一拳捶在柔软的榻上,手又无力地滑落下来。
他痛恨、厌恶这一切,却又不得不与之共存。
他仰头躺倒,渐渐蜷起身体。
这是他被匡临曜调教弄出来的本能,不可违抗的。他那肮脏的欲望在这种时候显得脆弱得不堪一击。
很傻,但他又觉得心中欢喜。
这欢喜似雾似纱,连他也不明白这是为什么,只无端地觉得有些许向往。
可这欢喜之中,也笼着一层他说不清道不明的愁绪。
夜承谦辨不清。
叶儿犹自沉睡,夜承谦不敢太大声,怕惊醒了对方。
至于他那皇兄,早已不见了踪影。
可能是在自己打坐之时,怕惊扰了自己,而去疗伤了。
现下也没见着对方的人影。
夜承谦本欲问叶儿,但对方的身上也带着伤,还昏了过去。
换过一身黑衣,夜承谦忍不住悄悄的缓缓步出殿门,身影渐渐隐匿在夜色中。
这月明星稀之下,虽然殿前已经被收拾的差不多了。
但夜承谦能感觉到这片地方仿佛血红色淹没,沉浸在一种诡异的喧闹又凄凉的氛围中。
夜承谦躲在回廊深处宽大的石柱后,目光呆滞的静静望着空阔的地上。
他有些茫然不知该往何处去。
这时,他不知道为什么突然想起了很久以前的事。
那时,叶儿拉住皇兄和自己二人,指了指不远处已点燃欲飞的孔明灯,低声道∶“奴婢去拖住他们!前面有备好的马匹,殿下与少爷此去保重!”
夜承谦当时还没反应过来,只记得叶儿的面上满是决然的神色。
然后——
一声惊天巨响震彻了夜承谦和夜承景的耳膜。
好似有漫天的飞花凋零了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