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府
“父亲,您为何要帮着朱允一起,您明知道陆哥哥现在是众门阀的箭靶子,一朝跌入诏狱,只怕从前忌惮他的门阀此刻恨不得将他一刀刀剐了。”
秦挽卿看着面前的秦钟,父亲究竟在想什么?
秦钟冷笑了一声,随手将袖子里的两块暖玉坠子扔了出来。暖玉坠子被掷到地上,陆遗的那块磕到桌角,崩碎了一小块。
“陆遗这厮,之前三番四处借着丞相的权势护着小皇帝,你难道看不出来!陆遗此人,心性坚毅,天赋卓绝,又是卫氏家主的门下之徒。手握滔天权势,若是打磨的好了,将来必是艳惊四方的天下能人。偏偏他此时优柔寡断,尤其是他一味护着小皇帝,平白辜负了自己的才华。此等能人,只差逼他一逼,将其野心逼出,届时不说这南境所占的五分天下,只怕问鼎天下也未尝不可!“
“父亲,您是要反!”
秦挽卿捡起了地上的两块暖玉坠子,摩挲着上面的裂缝,看着秦钟的眸子里满是不可置信。
“父亲,秦家可是守卫南境的肱股良将,如何生出了瓜分天下,另谋他主的心思!再说,陆大哥一心忠心耿耿,如何能附和你的心思!”
秦钟冷哼一声,紧盯着桌上的山河图。
“我秦家守卫西荒数十年,太上皇驾崩后,新皇忌惮我们秦家,处处打压我们,你不会看不出来。小皇帝到底是少年心思,以为有陆遗做依仗,便能高枕无忧的坐上这柄龙椅。不管他心思有多少,可他没有军权,单单靠着陆遗是没有用的。再说,陆遗此人拥有治世之才,总有不愿屈居于人的那一天。”
“荒唐!父亲,您从前不是每每叫我们要忠君爱国,如今你是怎么了?”
秦钟冲秦挽卿摇了摇头,“挽卿,你还是太年轻了,这朝中局势波谲云诡,若我们不先发制人做那操纵棋局之人,便只能做那被人捏在手心里的棋子。”
诏狱
陆遗被人拽着绑上了刑架,见朱允坐在一旁,手里捏着一柄长鞭。
“陆丞相不是素来风光的很,此时此刻,见着我了,怎么不说话了?”
陆遗扯了扯嘴角,朱允越得意,把柄暴露的越多。他倒是不怕这诏狱的刑罚,师父从前也用过卫氏培养幕僚的手段罚过他。
“朱侍郎,好久不见。”
朱允见着陆遗阴森森的望着自己,心头竟有些发憷。陆遗这个人从前待谁都是言辞温和的性子,若不是做了这个丞相,挡了门阀世家夺权的路,未必不能同秦钟一般迅速笼络了南城大半的门阀势力。
“废话便不多说了,陆丞相乖乖认罪画押,说不准我还能叫小皇帝放了陆家的其他人。”
几鞭子下去,雪白的囚衣上沾染了点点血迹,裸露的伤口横亘在身上,陆遗的额头渗出了点点冷汗。
陆遗语气平淡,面上瞧不出什么来。
“朱侍郎打的什么主意,真以为陆某不晓得。我自被封为丞相,陆家已然被其余三大大门阀孤立。张家倒台后,秦家入驻南城。你这般着急将我拉下台,无非是怕秦陆两家联合起来罢了。可是朱允……只怕我一旦认罪画押,陆家就会立刻被其余几大门阀瓜分。如此一来,朱侍郎何谈跟我说放过二字!”
朱允丢了鞭子,走近了几步。
“看不出来,你倒是将这门阀内卷看的清楚。可惜了,若是陆丰不将你逐放十年,以你的才能,莫说这陆家家主,只怕现在那把龙椅上坐的说不定就是你了。”
陆遗冷笑一声,“我倒不知道陆某何德何能叫朱侍郎这般看重!”
他这样说着,心却渐渐的下沉。众门阀忌惮他已然到了这个地步,只怕是要瞒天过海彻底将他除了,一旦他走不出诏狱,莫说陆家,只怕是小十四往后便成了他们手里的傀儡。
“你怕了,陆遗。”
朱允抬手捏着他的下巴,逼着他与自己对视。
“让我猜猜,能叫你陆遗牵挂的,不仅仅是陆家吧。龙椅上的那位,才是你放在心尖尖上的吧。”
朱允说着这话,盯着陆遗的眸子愈发的嘲弄。
可惜了,这样一个人,叫小皇帝给拿捏住了。也不知道小皇帝拿什么将这陆遗的心给拴住了。若是叫陆遗知晓了,真正将他送进诏狱的正是自己心心念念的人,想来陆遗的自尊与骄傲就会被彻底摧毁了吧。
真是……想一想就觉得有趣。
陆遗沉默不语,小十四没法掌控局面早在他的意料之中。小皇帝羽翼未满,从前种种多是依仗着自己,如今自己被打进诏狱,只怕小皇帝也是惶惶不可终日。众门阀想踩着他的尸骨立威,也得有那个本事才行。
“朱侍郎言语间这般自信,看来是有以为自己能吃定陆家了。”
陆遗抬起头,虽四肢被绑缚上了沉重的铁链,周身依然散发着不动如山的气势。
朱允眼中闪过一丝狠厉,他最是看不得陆遗这般一身自有的气度!若不是陆遗突然回城,打乱了他朱家的大计,他也不会暂时屈居于人,同小皇帝那种窝囊废联盟。小皇帝那种废物,哪有资格同他坐在一张谈判桌上!
朱允冷笑着接过小厮递过的火红的烙铁,煞有其事的在陆遗眼前晃了晃。
“你以为谁还能来救你?陆家?秦家?还是那个废物小皇帝!”
天窗便不知何时飞进来一只老鹰,陆遗偏头瞥了天窗一眼,眸子里闪过一丝血色,嗤笑了一声,“朱侍郎怎么突然这般生气,亲手杀了自己的青梅竹马还不够,还要陆某给你当踏脚石。朱侍郎,是将自己看的太过高了罢。”
朱允闻言,脸色愈发难看,捏着手里的烙铁直直冲着陆遗瘦削的脸庞。
“朱侍郎,这审讯的手段也太过了些。”
秦钟不知何时走了进来,立在一旁打量着被绑着刑架上的陆遗。
朱允扔了手里的烙铁,烙铁被抛进水缸里,滋滋作响,冒着白气。
“秦将军若是有本事,交给你便是。”
朱允甩了甩袖子,大步走了出去。
秦钟见人走来,才走到陆遗面前。
“老夫倒是小瞧了你,以为你进了诏狱便没了气势,如今瞧着,你除了狼狈些,竟也不失风骨。”
陆遗又恢复了先前不咸不淡的语气,他激怒朱允是有意为之,可他没必要对秦钟这样。秦钟请奏协助朱允审讯自己,其实也是怕自己真的死在这诏狱里,失了陆家,秦家刚进驻南城,孤立无援,只怕难抵朱沈两家合力打压。不管秦钟有何目的,也算是他陆遗承了他一份人情。
“秦老将军不必拐弯抹角。”
秦钟很满意陆遗这般不扭捏的态度,当即从袖子里掏出了两个暖玉坠子。
“拿着这个去请小皇帝赐婚,老夫便有法子将你立刻放出诏狱。”
陆遗看着两条坠子,怔楞了一瞬,而后回过神来。
这坠子正是先前他掉在秦家桥下的坠子,这样看来,原来是一对。所以上次秦家宴席上,秦钟同自己所说的娃娃亲的信物,便是这个。
难怪……难怪秦挽卿对自己异常亲近。
“陆某记得,上次便拒绝了这门亲事。陆遗自出生以来,父母也并未同自己说过有这门亲事,何况,陆某也有了自己的心上人,断然不能娶秦老将军的千金了。”
秦钟冷哼了一声,“这亲事原就是我逼着太上皇强行赐的,陆丰不愿参与门阀争斗,只想明哲保身,自然不会将秦陆两家有婚事的事情透露出去。我秦家多年镇守西荒,京中并未势力驻扎,若是按着原来张家的性子,为了怕秦陆两家结盟,只怕是早早便灭了陆家。这赐婚原是老皇帝瞒着张皇后罢了。”
陆遗内心有些感慨,原来这桩亲事这般坎坷。门阀内卷,仅仅一门亲事便能掀起大浪,怪不得父亲母亲从未同自己提起过。
可他早已心有所属,只怕是要辜负秦家的小将军了。
“秦老将军也别为难陆某了,这门亲事多年前便是为了做秦家回京的一个踏脚石罢了,如今秦家如愿回了南城,想来这门亲事结与不结,都不重要了。秦老将军本事滔天,也不会真的迂腐到牺牲自己女儿一辈子的幸福来同陆家结盟。”
秦钟有些急了,他一个习武之人,哪里愿意浪费时间同陆遗在这里磨。都说陆遗是个性子温顺之人,极好讲话,可如今看来,竟也是个软硬不吃的主。
“陆遗,你是真糊涂还是装糊涂!我只问你,你与我秦家结为姻亲有什么不好,届时秦陆两家独大,哪里还能叫你落得如今这般狼狈的境地。我就不信,这世上真有不贪恋权势之人。你身怀治世之才,就甘心做那窝囊小儿的奴才!”
陆遗抬起眸子,面色终于冷了下来。
“秦将军,你糊涂了罢。”
这秦钟果然生了越主的心思,怪不得小皇帝格外忌惮秦家。陆遗知晓门阀世家轻视小十四,觉得小十四这个皇位徒有虚名,只依仗着陆家。可就连刚在南城安顿下来的秦钟都生了这般狼子野心,可想在其他门阀世家眼里,离了陆家依仗的小皇帝,该是一块多大的肥肉!
门阀内卷,王朝危矣,难怪小皇帝着急铲除各门阀。
秦钟看着他的反应并不觉得意外,先前他一再出言试探陆遗,陆遗的态度很明显,就是一心护着小皇帝坐稳皇位。
可像他们这些身处权利中心的人,一旦尝到了权利的甜头,时间久了,难免不会生了别的心思。他当年年轻的时候也是满怀忠君爱国的抱负,如今不一样贪恋权势的权柄。
野心,逼一逼就有了。
陆遗想做那沾淤泥而不染的莲,断断是不可能的。
“陆遗,我的时间有的是,你只管慢慢想。你不听我好言相劝便罢了,左不过那头有朱允逼着你。朱允的手段毒辣,总有逼得你开口求我将你带出去的一天。”
陆遗看着秦钟离去的背影,头部突然传来一阵撕裂的痛,叫他失了知觉。
天窗的鹰唤了一声,垂下的头颅缓缓抬起,陆遗的眸子里闪过一丝异常的阴鸷,嘴角竟升起了一抹诡异的笑。
这群人都在觊觎他的陛下……
没有人可以伤害陛下!
他素来人皮披的惯了,真以为他是头无害的羔羊了罢。陛下是他的,没有人可以伤害陛下。
他的陛下,只要乖乖的待在他陆遗所建的港湾里便好。
他可以为了陛下装成一副人的样子,只有陛下才能锁住他内心肆掠的野兽。
陆遗抬起脸,素来清亮的眸子不知何时充斥了一片血红。
铁链被挣脱开来,天窗上的那头鹰立刻飞了下来站立在他的肩头。
“屠戮,好久不见,这世间只有你才知道我的存在。陆遗那个废物,终究是太软弱了些,连小十四都护不住。”
那只名唤屠戮的鹰,只有一个主人,叫乌刹。
小剧场:
卫倦:我都说了我小师弟不是好惹的!
新皇:我那么大一个温柔软萌的陆遗呢!(瑟瑟发抖)
乌刹(手里握着一截脚链):小十四,你都长这么大了,过来,让我好好看看你……
作者:陆遗的第二属性偏执终于出场了,大家不要怕,讲真我也好怕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