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首页 > 纯爱 > 笼中弓

   朱安殿

  

   “陛下,你醒了么陛下?”

  

   小皇帝微微睁开眼,只觉得自己身子沉重的不行,连抬手的力气都没有了。

  

   小宁子跪在榻前,眼眶布满了红血丝。

  

   小皇帝微微喘了几口气,才轻声开口道:“朕记得,不是叫你回去歇着么?怎么现在连朕的话都不听了?”

  

   他声音急促,艰难的吐上几个字便要微微喘上一会,分明是病入膏肓的样子。

  

   小宁子握着他的手,哭着摇了摇头。

  

   自他上次回去歇着了以后,陛下没多久便又昏睡了过去,这一睡,便是三天过去了。

  

   太医开了不少药,全都给陛下灌下去喝了。可太医也说了,陛下这幅身子骨小时候在冷宫被伤了身子,内脏肺腑经不起一点儿折腾。眼下又郁结于心,寒冬本就不利于养病。若是陛下熬不过这个冬天,只怕是就要去了。

  

   “陛下,将药喝下去吧。”

  

   小宁子端着药碗,手指都在颤抖,小皇帝轻轻摇了摇头,靠着床榻边的柱子望着窗户外头发呆。

  

   “这药太苦了,难怪他也不愿意喝。”

  

   小皇帝的指尖一片冰凉,微微抬手将小宁子捧着的药碗推到了一边。

  

   “将公主请到朱安殿来。”

  

   小宁子闻言先是怔楞了一瞬,随后猛地弯腰叩首。

  

   “陛下,您还这样年轻,莫要冲动,太医说了您只要好好调理,这身子便会一点点好起来啊!”

  

   陛下这个时候去请公主殿下过来,不是准备交代后事是什么……

  

   小宁子抵达公主府的时候,李旸正倚在廊檐处的栏杆望着院子里的一树红梅发呆。

  

   自从上次她将陆遗推下悬崖,她便日日不得安睡。小皇帝不知为何转了性子,并未为难于她,反倒是给她赐了住宅。

  

   她每每夜半惊醒,恍惚间都能看见陆遗浑身是血的样子。

  

   她告诉自己,陆遗是自己的杀母仇人,她杀了他没有错,将他推下悬崖也没有错。

  

   可是,陆遗的那一句带她回家,终究刻在了她的心头上。

  

   “公主殿下,陛下请你进宫去。”

  

   李旸回过神来,望着门口的小宁子。

  

   或许皇兄此刻缓过神来,准备好好教训她了。

  

   “宁公公且等等我,我去换一身衣裳。”

  

   不等她再说话,小宁子的脸色十分阴沉,“殿下,陛下等不得了。”

  

   等不得了……为什么会说等不得了?

  

   李旸压下心头的疑惑,跟着小宁子踏上了马车。

  

   马车晃晃悠悠的穿过宫门,在朱安殿的门口停了下来。

  

   “殿下,陛下在里头等你。”

  

   李旸小心提起了裙摆,随即跳下了马车,步伐沉重,一步步的走进了殿里。

  

   门被打开,扑面而来的刺鼻药味叫李旸下意识的屏住了呼吸。

  

   才走了几步隐约能听到里头人传来的一声又一声的咳嗽声。

  

   “拜见陛下。”

  

   李旸小心的放轻了脚步,随即在床榻边低头跪了下来,行了一礼却依旧垂着头。

  

   “李旸,抬起头看着我。”

  

   小皇帝握着拳尽力压制喉咙处的血腥气,此时难得平和的望着面前的李旸。

  

   他从前最是嫉恨李旸,只因为她是父皇最疼爱的公主。别的皇子公主费尽心思才能得父皇轻飘飘的一眼,偏偏只有李旸。她什么都不用做,父皇就会像民间普通的父亲一般将她放在自己肩头上。

  

   父皇有那么多的皇子公主,可只有李旸一个女儿。

  

   李旸缓缓抬头,望着小皇帝的神色有些惶恐不安。

  

   她这个皇兄从来不肯放过任何一个折腾她的机会,也不知道这次又要如何折腾自己。

  

   “你恨朕!是么?”

  

   小皇帝的声音极轻,但语气很坚定。

  

   李旸张了张口,半响没有说话。

  

   她说恨,小皇帝会将自己杀了么?

  

   小皇帝没有等到李旸的回答,知晓她是害怕自己不敢回答,又道:“你恨朕将你送给了东丘,恨朕对你百般为难。可你有没有想过,朕曾经也恨你入骨,恨不得叫你一起下了黄泉去陪父皇的其他皇子公主。”

  

   李旸闻言,心头一紧,这还是第一次,小皇帝亲口承认了那些死去的皇子公主全是他的手笔。为什么呢,为什么要留下她一个,李旸也不知道。

  

   “朕不仅杀了那些皇子公主,甚至,就连父皇,也是死于朕的手!”

  

   此言一出,叫李旸顿时失去了浑身的力气,脑子已是一团乱麻,当即尖叫着出口问道:“你疯了么?你怎么敢对父皇动手!”

  

   小皇帝将她眸子里的惊慌失措看的一清二楚,面上却瞧不出什么别的情绪。

  

   “朕早就疯了,朕之所以夺了这个皇位,踩着那么多人的尸骨爬上那座冰冷冷的龙椅,不过是想将这南境的一切给毁了。朕变成这个样子,难道你不知道是为什么么?”

  

   李旸瘫跪在地上,脸色惨白,失了颜色的唇齿都在颤抖。

  

   “你……你是在报复!你在报复父皇,报复整个南境!”

  

   她是真的没有想到她的皇兄竟生出了这样的心思,费尽心思夺得龙位,却只是以君王的身份亲手毁掉整个南境。

  

   小皇帝连着咳了几声,拈着帕子将嘴角的血迹擦去,丢到了一旁的火炉里。

  

   李旸这才回过神来,抬眼望着床榻之上的小皇帝。

  

   “行了,别一直跪着了,怎么说你也是南境的公主殿下,总端着一副奴才样儿做什么!”

  

   立在一旁的小宁子将呆滞的李旸扶了起来,叫她坐在了一旁。

  

   “将这东西收好。”

  

   小皇帝冲小宁子使了一个眼神,随即小宁子捧着一个烘漆锦盒呈到了李旸的面前。

  

   “殿下,请收下吧。”

  

   李旸垂眸,随即腾地站起身来,一双眸子盯着盒子里的东西满是不可置信。

  

   这是……玉玺和龙纹扣。

  

   小皇帝看着那龙纹扣,眼神愈发的悲凄。

  

   他猜测龙纹扣在陆遗那里,却没想到陆遗根本就没有打算私藏这东西。那日陆遗坠崖后,跟着的伏龙卫便将这龙纹扣归还给了他。

  

   或许,他终于明白,父皇不直接将龙纹扣交给自己的缘由。

  

   也许,父皇深谙自己的心思,却信任陆遗,相信他不会用这龙纹扣做不好的事情。

  

   连父皇都相信陆遗,为何他同陆遗朝夕相处了那么久,却仍旧没有办法相信陆遗呢。

  

   “陛下,你这是什么意思?”

  

   李旸的声音微微发颤,不敢去接这勉强象征着无上权利的权印。

  

   或许,这是小皇帝在试探她。若她接了这东西,下一刻殿中便会出现许多暗卫以她要谋朝篡位为名义将她就地正法。

  

   小皇帝的眼皮微微发沉,只觉得自己闭眼便能睡过去。

  

   “朕的时日无多了,你是南境朝的唯一皇家血脉,这些东西,往后便全是你的了。”

  

   李旸怔在原地,“时日无多是什么意思?你费劲心思夺了这个皇位,这些东西说不要便不要了?你究竟是为什么要这么做?你不是最恨父皇偏爱我么?”

  

   眼前这个人曾经无比残暴,手段卑劣,如今却又这么大度,将皇位说抛手便抛手。

  

   小宁子催促了一声道:“殿下,还请您收下吧。”

  

   李旸的眸光里闪过了一丝挣扎,望向床榻上的小皇帝道:“皇兄,你这是在视南境的江山为游戏!”

  

   小皇帝动了动手指,却是没有再说话。

  

   殿中一片寂静,只能听到几个人的呼吸声。

  

   随即,李旸接过了小宁子手上的锦盒,心头渐渐平静了下来。

  

   小皇帝偏过头,看着李旸接下了那锦盒,唇边竟扯出了一丝嘲讽的笑。

  

   夏温喝下那碗药前,曾和他说过,先皇的最后一道密令便是要他无论如何的保住小公主的性命。若是自己真的要杀了李旸,伏龙卫便会将自己谋朝篡位的事情披露出来,绝了他的帝王之途。

  

   为何一定要拼死保住李旸呢?是对李旸格外的偏爱,还是,早就知道自己苦心孤诣谋求的皇位最终会落到李旸的手里。

  

   自他登帝以后,便去找了当年当值的钦天监。从前宫中传言,说母后便是因为生下了自己这个天煞孤星才失了宠。他那时不信命格之说,可父皇和母亲的态度叫他也一点点的动摇。

  

   钦天监的老官同他说,自己的命格极硬,与南境的国运相冲突。而李旸与自己是同一天的生辰,命格却是天降神凰。

  

   荒谬至极!

  

   可父皇和宫中所有人都信了,不是么。宫中人人巴结宠爱李旸,宫人处处磋磨自己。明明是同一天的生辰,自己只能被锁在暗无天日的暗宫里吃着狗食,李旸却能坐在大殿之上享受众人的祝福!

  

   他不甘心,所以一味的折磨李旸,想看看她的命格到底有何不同?

  

   或许钦天监说的是对的,自他登基南境战事瘟疫频频生起,可不是老天爷同他对着干么。

  

   如今他已病入膏肓,这玉玺,兜兜转转还是交到了李旸的手里。

  

   “好生将陛下送回去吧。”

  

   李瑾安舒了一口气,换了个舒服的姿势卧在榻上。

  

   “李旸,再多等几日,便是你的登基大典。”

  

   小宁子点了点头,将李旸带了出去。

  

   李旸上了马车,望着小宁子通红的眼眶,才道:“皇兄……是真的撑不下去了?”

  

   小宁子以为李旸是迫不及待的要打听登基大典的事情,语气也格外生硬。

  

   “陛下不必心急,奴才会替你好好操持登基大典的。”

  

   李旸并不计较小宁子的语气,只是小宁子这话叫她断定,皇兄的身子是真的撑不住了。

  

   可是……皇兄,不也才二十岁么。

  

   连二十一岁的生辰都没有过,登基还未满一年。

  

   李瑾安叫了所有的奴才都出去,不许他们再进大殿,尽管看上去疲惫极了,但还是极力撑着眼皮。

  

   小宁子那个奴才怎么还不回来,他要走了,总得打扮的体面一点去见陆遗,免得他笑话自己。

  

   李旸被小宁子送回了府,公主府离陆府很近,待小宁子经过陆府的时候,恍惚间听到了一个无比熟悉的声音。

  

   方才那是……是陆相的声音!

  

   可陆相不是死了么?难不成是他幻听了?

  

   小宁子正胡思乱想着,陆遗已同卫倦一切走出了陆府的大门,一抬头就看着马背上的小宁子。

  

   陆遗皱眉,这冰天雪地的深夜,小宁子怎么会出现在这里。他暴露了踪迹,若是小皇帝再同他纠缠可怎么办!

  

   “大人,陆大人,真的是你么?你活过来了么?”

  

   小宁子匆忙下了马,急匆匆跑到陆遗面前。

  

   卫倦从袖子里掏出了暗器,示意陆遗要不要将人灭口。见陆遗摇了摇头,终是将暗器收了回去。

  

   “小师弟我先走了,药喝完了记得再给我传信。”

  

   陆遗冲着他微微扼首,才转身望着面前的小宁子。

  

   “你来陆府做什么?”

  

   小宁子是小皇帝身边的人,这个时间一个人来陆府,保不齐又不知道要耍什么花招。

  

   小宁子也顾不得他冰冷的语气,一把握住了陆遗的手。

  

   “大人,您随我进宫瞧瞧陛下吧,陛下病危了。”

  

   陆遗怔楞了一瞬,心头一紧,随后不动声色的退后了几步,挣脱了小宁子的手。

  

   “南境陆相早已坠崖身亡,如今我和陛下也算是陌路之人,便不进宫了。”

  

   陆遗这样说着,看着小宁子的脸色愈发的难看。

  

   他不敢再信李瑾安了,一点都不敢再信。皇帝病危,宫里怎么一点动静都没有传出来。何况,他怕这是小皇帝借着耍花招又要将他囚在宫里。

  

   过去种种,再计较也没有意义。

  

   如今的他,只希望不要再同小皇帝有半点纠缠了。

  

   “砰”的一声,小宁子红着眼圈跪在了他脚下。

  

   “大人,求求你就去看陛下一眼吧。陛下真的病危了,再晚一点就赶不上了,陆大人。”

  

   陆遗敛眸,沉默了半响,终是开口道:“我不想见他,也不会进宫,你回去吧。”

  

   言罢,陆遗转身,关紧了陆家的门。

  

   小宁子咬了咬牙,急的手足无措,他也没想到陆相真的也有这么冷心肠的一天。

  

   罢了,他没法将陆相带进宫,只好将陆相还活着的消息告诉陛下。陛下一高兴,说不定身子便能大好了呢。

  

   小宁子这样想着,扬了扬马鞭,朝着皇宫奔去。

  

   “陛下,陛下,奴才告诉你一个好消息,陆相没有死。”

  

   李瑾安等了一会儿不见人回来,又撑不住眼皮陷入了昏睡之中,直到小宁子摇着他的肩将他唤醒。

  

   “我要去了,你便别说这样的话骗我了。”

  

   李瑾安第一次在小宁子的面前舍了朕的称谓,他为着皇位害死了陆遗,死了便不想再顶着这样的名头让陆遗生气。

  

   颤抖的指尖摩挲着手里的白玉簪子,李瑾安将其小心的递给了小宁子。

  

   “替我梳个好看的发式,再换身好看的衣服,我想体面的去见他。”

  

   小宁子捏着白玉簪子鼻头一酸便哭了起来,趴在榻前小声啜泣。

  

   “奴才真的没有骗您,陛下,我真的见到陆相了,他就在陆府。我求他进宫来见你,可他……”

  

   李瑾安的眸子一亮,努力撑起了身子,一把握住了小宁子的手。

  

   “你说的是真的,他还活着?”

  

   小宁子哽咽着说不出话,只好一直点头。

  

   得到了想要的回答,李瑾安动了动泛软的四肢,漆黑的眸子渐渐浮现了生机。

  

   “快,将朕的大氅拿过来,朕现在就去陆府。”

  

   小宁子的手被握的生疼,腾出一只手擦了擦眼泪,小心的将李瑾安搀扶着起身坐到了铜镜面前。

  

   一头半百的青丝被绾了起来,用白玉簪子固定住。

  

   雪白的大氅将李瑾安包裹的严严实实,小宁子叫了马车,将人送上了马车。

  

   “陛下,将窗户关上吧,一会儿进了风,您又该咳嗽了。”

  

   李瑾安一路上掀了不知道多少次窗子,又催了好几声叫马夫快一些。

  

   小宁子知晓他是迫不及待的要见到陆相,抬头看着李瑾安的脸色逐渐红润了起来,往日透着死气的眸子此刻也绽放出了光彩。

  

   陛下眼下的气色这样好,他心中却生不出欣喜,陛下这样,更像是回光返照了一般。

  

   终于,马车行至到了陆府门口。

  

   “陛下,您身子不好,奴才先下去扣门吧。”

  

   李瑾安却不大乐意,强撑着身子下了马车,看着陆府的大门紧闭,心中却充满了无尽的期许。

  

   只要再看他一眼,只一眼,他便是死了也无憾了。

  

   冰冷的指尖有些僵硬,小宁子扶着他,李瑾安抬手扣了扣门,却不见有人回应。

  

   “陆遗,开门,叫我见你一面,我只看一眼。”

  

   只看一眼,就走。

  

   主仆二人一连扣了一刻钟,李瑾安的脸色如纸一般,手指都在哆嗦,大半个身子都倚在小宁子怀里。

  

   小宁子急的落了泪,声音也愈发的大。

  

   “大人,您便叫陛下看你一眼吧。”

  

   里头终于传来了动静,陆遗立在院子中央,望着紧闭大门半响,终是冷清的道了一句:“臣没有死,陛下便回去吧。”

  

   只一句,叫李瑾安停下了扣门的动作。

  

   “真的没死,原来他还活着。活着就好,活着就好。”

  

   李瑾安小声的重复着,随后心口一痛,嘴里的鲜血涌了出来,用帕子堵都堵不住。

  

   小宁子慌了神,“陛下,陛下,你醒一醒,陛下。来人啊,救命啊,救救陛下!”

  

   眼前的视线慢慢模糊,似乎又看见了那人的身影,陆遗活着就好,他从前想尽办法也要将陆遗拉进地狱,可是,如今他不这样想了。

  

   陆遗,你要一个人在世间活的好好的,我要一个人去地狱了。

  

   不知道地狱冷不冷,但我不害怕,一点儿都不害怕了。

  

   南境延福一年冬,登基不足一年的新帝崩逝,年仅弱冠。

  

   南境延福二年春,原太祖皇帝幺女李旸,继承大位,改年号为元福,追封先帝为元武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