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元泊倒是没有存心为难他,元泊想做坏人还得再学学,毕竟恭顺了那么多年,前几天算是把他折腾坏了,朱凉有点想笑,一脸倦容还装什么浪荡子让他看,也不知道是在折腾谁。
朱凉还是跟丞相不谋而合,他先走丞相后走,到了丞相的府邸早就有人在门外等候,看来丞相早就想好了。
“督公,让您久等了。”
丞相换了个称呼,朱凉还真有点不习惯,毕恭毕敬的样子倒像是比他丞相官职还大的样子,朱凉没想着受贿,只是不想让朱凉痛快罢了。
“丞相大人不必这么客气,咱家受不起。还是说正事吧,您叫我来是有什么事吗?”
朱凉摸爬滚打这么多年,早学会曲意逢迎,当面一套心里一套,他要让张书臣相信他,不用多信任,只不过是互相利用。
“您说的话我辗转反侧夜不能寐,皇帝好像对我真的起了异心,那天把我叫去问我国库的事,以前他可是从来不管这些的。”
丞相脸色很难看,看来说的句句属实。
“所以说,丞相大人现在愿意成为我的盟友了吗?元邵是我们唯一的拥护者,我希望丞相大人可以看清局势,早早地去劝解曹公公,元泊实在是太聪明。他在位的日子,你我都不会好过。”
“朱公公,我只有一事想问……您是不是借我们泄私愤?您不要觉得我说话难听,拐弯抹角的话我也不会说,皇帝就算是怀疑我了,也不至于推翻吧?”
朱凉面不改色心不跳,心道就算是这样又能怎么样。
“如果丞相大人有别的办法今日就不会叫我来了。好了丞相大人,话就说到这儿,能不能劝动曹公公就看你的了。”
朱凉也没有给丞相再说话的机会,站起身就走了出去,他已经是完全的胜利者,首战告捷当浮一大白。
“哥哥,今日有没有性质跟我共饮一杯?”
朱凉满面红光的回了家,萧策却不在家,他才想起来萧策去了私塾教书,还真是有点失落。
“阿福,陪我喝一杯吧。”
“好的公公。”
小福子准备好了酒菜,他们下酒的菜也很简单,就是一个凉菜一个热菜还有一把花生米,如果不是跟最信任的人吃饭,朱凉从不饮酒。小福子拿出他酿的桂花酿,已经在树下埋了一年多,喝起来醇香甜美,朱凉心情很好,一不小心就喝多了。
“元泊……你当你是谁啊,嗯?这么欺负咱家,好赖不计……嗝……咱家也是督公,为什么这么不把咱家放在眼里?”
阿福很无奈的搀着他家公公进了卧房,每次喝不了多少还要硬喝,小福子根本就不敢喝全程都要看管他,不过那个从前的公公只有在喝多了以后才能见到。
萧策回来的时候太阳已经落山,朱凉早就呼呼大睡,萧策想起朱凉吩咐他的事,还是去了趟账房,账房一开始支支吾吾,后来在萧策的威逼利诱下才把账本拿出来,萧策发现漏洞百出,出入账完全对不上,再看管家的表情一目了然。
第二日朱凉都没能起来上早朝,他也不在意,反正也不是第一次,再醒来就是日上三竿,发现萧策也没有去私塾。
“哥哥,今日是哪里不舒服吗?”
朱凉也不在意,只穿了里衣就去了院子,萧策坐在院子喝茶,看见他也给他倒了一杯示意他坐下。
“你最近总是早出晚归,所以我有事想告诉你也找不到,今天特地请了一天假。”
“有什么事要跟我说?”
朱凉真怕萧策要走,那他就彻底没了主意。
“听闻我和督公有染啊?”
萧策边说边笑,朱凉差点被水呛到,不过也不稀奇,整个城都知道了,总是瞒不过去。
“小心点,我就是随便问问,我知道你的心思,这样还真会把元泊气坏,我了解他。我还有正事要说。”
“哥哥,能一口气说完嘛?我口渴得很呐。”
“你可以喝了。我想说的是你的账目我用了一夜的时间给你捋清楚了,这个账房问题很大,我已经自作主张让他回老家了。”
朱凉面沉似水,这一大早就带给他一个不太好的消息,估计饭都吃不下。不过朱凉倒是有一点值得高兴,他说的每句话萧策都放在心上。
“怎么会呢?哥哥做得很好,要是我都不知道怎么开口,那以后就麻烦哥哥帮我管账吧,你也知道我识字不多,根本算不清。那哥哥,他到底贪了多少呢?”
萧策没有注意到朱凉语气的变化,他知道朱凉性子软,还是如实说了。
“他从你自立门户就跟着你,短短两年的时间就至少贪了一百二十两白银,这点钱都够买一个宅子再娶一个老婆了。”
怪不得……刚来的时候一贫如洗,现在竟然真的去了老婆,靠欺骗得来的,能有什么好下场?
“太感谢哥哥了,如果不是你,我还不知道要让他骗多久。”
萧策很开心能帮到朱凉,他只向私塾请了一个时辰的假,现在该去教书了,还吩咐朱凉马上回屋,外面风凉,朱凉进了屋子他才放心的走。
“阿福,账房是哪儿的人?”
小福子知道,朱凉这是要追究到底了。这两年欺他骗他的人没有一个得到善终。
“知道,南阳府人。”
“知道怎么做了吗?”
小福子点点头就下去了,全家只杀了他一个,别人又没有犯错。
晚上萧策回来的时候,朱凉神色如常好像什么都没有发生过,南阳府的密探传信,账房死的不太痛快,一家人谁都不敢求情,朱凉冷笑,这不就是人性。
“哥哥,今日教书怎么样?”
“还算顺利,孩子们都很听话。”
萧策面露悦色,朱凉心生一计,现在也是试探的好时机。
“哥哥,我劝你,还是娶妻生子过正常人的日子吧,那样回家就能吃上热乎饭……”
“阿凉,你这是什么意思?”
萧策刚才的喜悦一扫而空,难道喜欢孩子就要生孩子,他这是要赶自己走?早上明明还好好的,还是嫌自己没出息?
“我没有那个意思,我只是……”
“阿凉,我累了,想睡了。”
“好,哥哥你休息吧。”
朱凉吃瘪,他知道萧策会不高兴,但没想到反应会这么大。他等了一天本想一起高高兴兴吃顿饭,现在看来是自己搞砸了。
元泊在宫中早就听到了传闻,他了解朱凉的心性,就是故意在气他,想起前几天的所作所为也觉得自己过了,可是他乃一国之君,怎么能无缘无故的道歉?他如此算计自己,没杀他只是念旧情。今天一早又没来上朝,看来这是诚心与他作对。
“萧公子在吗?”
萧策正在给孩子讲课,门口来了一个太监装扮的人,他知道一定是皇帝派来的。
“我就是。”
“请您跟我们走一趟。”
孩子们吓得不轻,有年纪小的甚至哭了起来,萧策轻声安抚。
“先生没事,只是出去一下,你们每个人把这个字练习五十遍,我就回来了。”
“好!”
“请问公公找我何事?”
“萧公子,我们只是奉皇上之名来请公子一趟,公子就跟我们走吧。”
萧策没再问,估计他们也什么都不知道。皇帝这是怒了?他不是一向最温和待人的吗?看来朱凉在他心里还是举足轻重,不过转念一想,当年就差点为了他反目,这个小太监又是个没心的当时根本没察觉,该来的总还是要来的。
元泊还算念旧情,派了一辆马车来接,否则走到皇宫还没用刑他就累死了。他也知道元泊大概会问他什么,无非就是跟朱凉到底怎么回事,他当然会如实答复:我们心意相通,到时候要杀要剐悉听尊便了。
马车一路到了皇宫门口,剩下的路萧策再熟悉不过,这个地方他走了一遍又一遍,只不过当时是抬不起头的,现在倒是可以好好观赏观赏这宫中的景色。
“来了?”
“见过陛下。”
他不会自称奴婢,从前到现在从来都不会,元泊也不会怪罪,一个人在凉亭不知道等了多久,一切恍如隔世。
“阿策,你我之间不必那么拘谨,朕虽已继位,但还记得手足之情。今日叫你来,就是想问问你……有没有兴趣做官?”
萧策从来都没有什么表情,听了元泊的话面露惊讶,这又是什么意思?他当了皇帝之后怎么存了这么多鬼心思?
他不是都告诉别人他已经死了么?就算没死,阉人做官,自古以来也没有先例,若让他进东西厂,他宁死不从。
“朕知道你的心思,绝不会让你做宦官,朕的兄弟,怎么能做宦官?丞相一位……可有兴趣?”
萧策知道,他是在旁敲侧击的讽刺朱凉,但他现在毕竟是九五之尊,萧策没必要跟他作对,只是事发突然,如果跟朱凉没关系他怎么也不信。
“陛下,您为何突然让我坐丞相之位?我只是不太明白……”
“你不用明白,朕没有询问你的意见,只是通知你一声,你也知道当朝宰相是个什么货色,你我兄弟二人打天下何乐而不为?只有你帮我守着这天下我才会放心。”
元泊的表情好像跟刚才不是一个人,眉头紧锁,威严森森,萧策现在才明白,不管是朱凉还是元泊,再也回不到从前。
“阿策,我知道你现在跟朱凉交好,跟宦官交好总归不是好事,退一万步讲,你现在的身份地位早已配不上他,如果是丞相的话,你猜你们之间会怎么样?”
元泊递给他一个意味深长的眼神,还亲自给他到了一杯茶,萧策喝了一小口,又苦又涩,原来什么都会变。
“陛下,能容我想想吗?”
“好,朕给你考虑的机会,不过不当丞相的话,即日朕会把你送走,到时候去哪儿……可就不知道了。”
萧策瞪大双眼看着元泊,这好像是一个陌生人,他怎么也想不到曾经的他们如此要好,要给他自由的是他,现在要囚禁他的也是他,元泊到底是个怎样的人?他甚至觉得,他从来都不认识眼前这个陛下。
萧策回家早早就熄了灯,他不知道怎么面对朱凉,朱凉也以为他就是累了也没去打扰,第二日就得到了丞相满门抄斩的消息,他傻了,彻底傻了。
朱凉两日没吃下饭,难道皇帝知道了他与丞相私下勾结的事情了,那下一个就轮到他了。第三日他才能下床,拖着一副病体去上了朝。
“诸位爱卿,今日是新宰相继位的日子,晚上朕会设宴,到时候一个都不能少啊。”
皇帝看起来高兴得很,朱凉心凉了半截当场就要昏倒,原来是早就有了人选。
“恭喜萧大人,贺喜萧大人。”
萧大人……
朱凉猛地看向右边属于张书臣的位置,等他看清的时候人已经站不住,彻底倒地。
“公公,您可算醒了,您快把药吃了。”
朱凉昏了一天一夜,小福子不放心别人,也就一天一夜没睡,眼里全是红血丝,朱凉也顾不上关心他,先问萧策去了哪里,他想,一定是看错了。
“萧丞相他……”
朱凉闭上眼睛,再也不愿醒来。
“陛下,今日奴婢来,只想问问陛下为何这么做?萧大哥他无意为官,您不是早就答应给他自由了么?”
元泊正在园中赏花,对于朱凉来找他一点也不意外,他故意没理他,看看他还能说出什么。
“陛下,咳咳……奴婢只想问个缘由,那个丞相是早就该杀,可为什么非要萧大哥做丞相不可呢?”
“阿凉,你可记得朕太子时期我们三个有多么好吗?”
朱凉沉默,他当然记得,做梦都是那时候的场景,他们三个人几乎同吃同睡,尤其是在江南那段时间,那是朱凉二十多载最快乐的日子怎么能忘呢?
“所以说,既然萧策回来了,那就是上天的旨意,你们两个都是我的左膀右臂,何乐而不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