琴妃的面部变得狰狞,她突然上前袭击朱凉,却被朱凉躲了过去。
“劝你别碰我,要不然后果你是知道的。我来找你,不是为了跟你炫耀什么,如果你听我的话,我会向陛下求情,恢复你的自由身,你难道不想重见天日?”
琴妃摊坐在地,泪流满面,她爱上了一个他根本驾驭不了的男人,这么多年一次都没碰过她,说出去简直滑天下之大稽。孩子是她与外人私通得来的,皇帝竟然一点都没有动怒,当着外人的面竟然视如己出,这样冷漠如斯的男人太可怕了,她早就撑不下去了。
“你就是想让我消失,然后你便可以心安理得的跟皇上在一起是吗?”
朱凉能看出来她在嘴硬,也不想跟她浪费口舌,临走前只说了一句话。
“如果你同意,明日卯时会有人接你,给你的钱也足够你衣食无忧,但,孩子要留下。”
琴妃大哭,好像要把天都喊破,朱凉只觉得心烦,转身离去。
这个孩子不管是谁的,他都要留下。以后的皇位必定要有人继承,这个孩子是个保障,不管他的生父是谁,只要有元泊的教育,这个孩子日后一定不会差。
“今日你去冷宫了?”
元泊眉毛紧皱,他虽然很烦这个女人,也不想让朱凉再为难她,毕竟她只是她家飞黄腾达的一枚棋子,是个苦命人。
“陛下放心,我没有为难她。只是我想求陛下,给她自由,您也知道,在冷宫的人不死也会疯,还不如给个痛快的。”
“阿凉,其实朕也这么想过,可是她的家是万万回不去了,她那种性子根本就无法自己生存……”
朱凉微微一笑,让元泊觉得有些瘆得慌。
“那就让琴妃回来吧,奴婢一个人孤独惯了,奴婢本来已经为她安排好了一切,没想到陛下会这么说,是我自作多情了。”
“阿凉,你不要又是这副样子,你明知道朕心里从来没有她,孩子怎么办?”
“奴婢想的是把孩子留下,毕竟以后需要有人继位,不过皇帝年轻力壮,再纳妃的话可以自己生个一男半女的,这个孩子自然就没了用处。”
朱凉说话还是别别扭扭的,元泊听了就不舒服,自从和好后他就像个女人一样争风吃醋,心里有他固然是好的,可这样下去必生嫌隙,不是长久之计。
“你不必这样,你心里记挂朕,朕很开心。既然你都想好了,就按照你说的做,你做的很好,为朕解决了一个大麻烦,朕不会再纳妃,以后不用再试探朕的心意。”
元泊看见朱凉胸口露出的手帕一角,登时动了恻隐之心,耐下心来去哄哄他这位大督公。
“朕心里只有你,从年少时起,朕便认定了你,其他人都入不了眼。”
元泊起身轻轻搂住他拍打着他的肩膀,好像也在说这么多年你受委屈了。
“皇上,我十五岁入宫,如今已经第九年,那时候我只想着,活着就好,后来小太监辱我,那是我第一次杀人,对,我杀了他,我从没跟任何人说过……我把他推进井里,他很胖,废了我很大的力气。那时的我便想,要活出一个人样。再后来,我遇到了陛下,元邵对我虽好,但我总觉得缺少什么,我幼年缺爱,母亲什么都不会想着我,只有您对待我跟别人不一样,其实很早的时候,我便心悦陛下了。”
朱凉也不知道为什么,一股脑说了很多,像是抱怨,又像是在倾诉,元泊却是一个很好的倾听者,一言不发,只是眼睛一直在他身上从没有挪开。
“那个小太监叫什么?”
朱凉愣住,人已经死了不会现在皇上要追责吧?
“小安子,陛下要责罚奴婢吗?把他推下去实属下下策,我那时候太小了,除了这个办法我想不到别的。”
“为什么要则罚你?朕要掘地三尺把他挖出来再碎尸万段让他死都不安宁。朕对他早就有所耳闻,因为……他一开始看上的是萧策。”
朱凉大概忍了片刻,终于忍不住捧腹大笑,他能想到萧策那张死人脸会怎么对待他,那个小安子长得难看想得挺美。
“当时的你幸亏勇敢,否则朕都不知道要去哪里找你了。”
“陛下,您别再抬举我了,我有正事要找您商议。”
朱凉收起玩笑的嘴脸,突然这么一严肃元泊还有些不习惯,手放开他,两人对面而坐。
“现在东厂厂公一位是不是没人坐?”
“是,他已经要问斩了。”
“那您需要我推荐一位合适的人选吗?”
元泊有一丝犹豫,抛开个人感情,他们只是君臣关系,而且朱凉还是个宦官,传出去总是不好听的。
“您放心,我只是推荐,用不用自由您考量。”
“你说。”
“林永福。”
小福子跟了他这么多年,也该有个好去处,跟着他始终是没有前途的,他总要为他着想。
“就是你身边的小福子?”
“对,他十三岁就跟我在一起,最早是摄政王的人,但他那时候还太小,什么都不能掌握在自己手里,心思良纯,只是年纪轻,但只要能给机会,他没问题的。”
朱凉其实也想说这么多年杀人灭口的事都是小福子帮他做的,但是未免有些画蛇添足。
“我会考虑的。”
“我还想找您要个人。”
元泊眯眼,他这个小太监最近属实有点猖狂啊,但没办法,只能宠着。
“说吧。”
“沈秋杰。”
“阿凉,你这是给自己培养势力吗?”
朱凉不知道元泊说这句话是什么意思,气氛一下降到冰点,两个人就像在对弈,都不肯让步。
“并不是。我以为您会理解我的心思,我只是想让曾经帮过我的,对我好的,都过得好罢了。”
“好,你带他走吧,朕也看出来了,普天之下的太监只要跟着朱厂公才是最好的去处。”
“您这实在是讽刺人,我们都是苦命人,只有我们这种人才会体谅同类,没什么事奴婢先告退了。”
朱凉起身就走,没有再等元泊回话,元泊气笑了,这还是一个敢跟皇帝如此无理的太监。
“阿杰,你跟咱家走,皇上那边我已经说好了。”
“真的?”
沈秋杰一向懂礼,听了这话也忍不住激动起来,年轻的脸上写满了愉悦。
“当然,我们出宫吧,以后跟着咱家,不会让你受委屈。”
朱凉已经快半个月没有回到外宅,看见小福子的时候,这个没出息的竟然站在门口哭,真是丧气。
“哭什么,咱家这不回来了?”
小福子揉揉已经哭肿的眼睛,还以为是出现了错觉,直到朱凉过来轻轻拧了他一下。
“不是做梦,公公您终于回来了,奴才等您都快等死了。”
朱凉白他一眼,都是什么混蛋话,他没时间理他,现在只想好好睡一觉,家里这段时间肯定都乱套了。
“这是阿杰,你把你所有的事都跟他交接一下,然后你回宫吧。”
小福子听了扑通一下就跪下了。
“公公,小福子是犯了什么错吗?”
“你没犯错,你要升官了,老跟着咱家有什么出息。”
“奴才只想跟着您……”
“那好,那我不要你了,爱去哪儿去哪儿吧。”
朱凉真烦他们的矫情,他只想好好睡一觉,这个傻孩子实在是傻透了,跟着他永远都是个小奴才,当督公是指日可待的事儿,有朝一日平起平坐才能把酒言欢,他也二十岁了怎么什么都不明白。
一觉醒来,已经是第二天卯时,一睁眼就看见小福子那张脸,惨白的吓人,他以为自己到了阴曹地府。
“林永福,你想吓死我?”
“公公,我求您别让我走,我这辈子没什么志向,只是想跟着您。”
“你是真傻,把门关上。”
林永福就这么守着朱凉坐了一夜,倒是真像在守灵,朱凉越想越晦气,看来还真得去烧烧香。
“你如果有朝一日可以坐上东厂厂公之位,对我不是更有好处?我们还能相互有个照应,对吗?”
“不对,我没那个能力,我知道自己几斤几两,您还是找个别的人选吧,我胆子还这么小。”
小福子说着说着又要哭,朱凉要疯了。
“停停停,我的小祖宗你别哭了,不去了成吗?”
他现在只想消停一下,最近的事情实在是太多了,小福子不愿意去就随他吧,反正他的确不是最合适的人选,可是如果东厂厂公是自己的近人,那不更方便行事。
“那我现在做什么?”
小福子抹着眼泪,袖口早就湿了一片,他上辈子怕不是一滩水吧。
“我才半个月不在家你就不知道自己要做什么了,我看你还是回家吧,别在这了,爱去哪儿去哪儿吧……”
小福子不走,沈秋杰也来了,这倒是多了一个好帮手,他现在虽然没有推翻皇帝的想法,但元邵始终是个隐患。现在宫里没人通风报信,怕是要自己多跑几趟了。
“阿杰,让你跟着来委屈你了,我这里条件肯定是不比宫里,但是还算自由,你想做什么我都不会拦着,你们俩以后就跟着我吧。”
沈秋杰是个有眼力见的,见他们半天没出来,就敲门进来续茶,能跟着朱凉他自然是满心欢喜。
“公公,只要奴才能跟着您,做什么都是可以的。宫里……实在是人间炼狱。”
这话幸亏是对着朱凉说,换另一个人他只有死路一条,这种实话,也就是能从小太监嘴里说出来。
“我知道你在宫里过得不算好,以后不会有人欺负你了。”
沈秋杰跪下,磕头磕得的响亮,朱凉头疼,怎么找了俩傻子。
“你这是做什么?”
“您让我认您做干爹吧,我知道我配不上,但是这样也好有个依靠,我不会用您的名讳出去招摇过市,但只求一个庇护。”
朱凉沉默,这个事不是说认就能认的,他知道宫里盛行认干爹,曹德贵在宫里就不知道有多少干儿子,说是干儿子,不过就是眼线罢了。再说了沈秋杰只比他小了十岁,年龄上不太相配。
“咱们三个还是以兄弟相称吧。干爹不干爹的只是一个叫法,我比你大不了太多,咱们不搞那一套,我对你们俩都不会偏心,从今往后,你们就是我的左膀右臂了。”
等沈秋杰年纪再大些,还是由他管理东厂最合适,虽然年纪小,但无论处事还是应变能力都在小福子之上,现在这个年纪恐怕不会让人信服。
元邵进宫进京城的时候,朱凉正在皇上的塌上为他服务,当探子来报的时候,他恨不得杀了自己,如果不是他,不会引起元邵的野心,至少会比现在来的慢许多。
“别怕,既然来了,我们迎战便可。即使没有你,老四迟早也是要打上门来的。是朕亏欠他的,不怪他。”
朱凉起身给元泊更衣,他已经听不见任何声音,他可真是个祸害,闯下弥天大祸,死一万次都不不足为奇。
“你不要自责,朕亲自上阵,只有死在亲兄弟的手里才不算输。”
“皇上,我要做什么才能帮您?”
元泊摇头,怜爱的抚摸着朱凉的脸颊,他越发的消瘦,现在更是不成人形,只要他能好好地活着,他就没什么牵挂了。
“你好好等着,朕若凯旋,便会迎娶你,到那时,不管天下谁反对,朕都不会在意。若朕不凯旋……”
“您一定凯旋而归,我在这宫中等您。”
朱凉用手指轻轻覆上他的嘴,然后亲了上去,朱凉落了一滴泪,若皇帝输了,他便一辈子守着他,若皇帝赢了,他便跟他一起治理天下,若皇帝死了,他就殉葬,不管什么,他都要跟他在一起。
当元泊穿上铠甲的那一刻,朱凉好像又看见了那个意气风发的少年,一切仿佛回到了从前,他也决定了,他要上战场,他要守着元泊,只要能看着他才心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