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邵眼里闪过一丝泪光,也不过是转瞬即逝,看见朱凉的时候,脸上的恨意又多了几分。
“连朱公公都惊动了,看来孤面子不小。”
“王爷,您收手吧,您明明知道,陛下根本不会难为您。”
元邵眼睛看着远方,胯下的汗血宝马一声嘶鸣,显得更加凄凉悲怆。
“到现在了,你们还是在施舍我……孤看起来就那么可怜?”
元泊向元邵伸出手,元邵愣住了,他明明是想过来刺杀元泊的,看见他那双眼睛,他竟然心软了。
他想要这天下?不,他知道自己根本就没有管理这天下的才能,这么多年,他只想要一个答案,为什么所有人都围着他那个二哥转,他的喜怒哀乐甚至死活从来都没有人过问,他就不是皇上亲生的儿子吗?谁对他都没有一丝愧疚,他这个哥哥也是常年带着一张伪善的面具罢了。
“皇上,您把我关起来吧,我认输了。”
元邵终究是没有伸出手,元泊也没在勉强,只是淡淡说了句。
“跟哥哥回家吧。”
萧策在京中得到元泊大捷的消息喜忧参半,以元泊的性格根本就不会把元邵置于死地,可是如今凯旋归来,不知道元邵的情形如何。
当元泊的马上坐着元邵回来的时候,萧策一颗心终于落地,他们三人一同长大,他始终不想看见骨肉相残。
“我们回来了,萧策哥。”
朱凉率先从马车里出来,看来元邵是不愿意回来的,要不然不会一副别别扭扭的样子被员工束缚在马上。
“我也不知道你们俩折腾什么,赶紧去好好收拾收拾,我还有事要禀报。”
元泊伸手要扶着元邵下马。元邵躲了过去。
“我又不是小孩儿了,真讨厌。”
元泊无奈摇头,嘴上却是挂着微笑。
“陛下,臣有件事要说。”
元泊洗漱一番,还是那个英俊的皇帝,萧策突然跪下,看来事情不小。
“不管是什么事,朕命令你赶紧站起来,你我不用这样。”
萧策起身,满面愁容。
“曹德贵被人劫狱了,可是根本一点线索都没有,刑部尚书差点自杀,您知道,他最看重这些,这么多年他从没出过这样的差错,听说您回来了他也不敢过来,他说没脸面对您。”
元泊眉头紧锁,朱凉在一旁听着,给他们续茶,一言不发。
“这又怪不了你们,那个狱卒呢?”
“已经被陆深审问的快没命了,锦衣卫实在是太嚣张,只会用酷刑。”
萧策第一次觉得自己挺坏,还知道告状了。他也知道皇帝不会为了这些去责罚锦衣卫,也就是说说过个嘴瘾。
“一个小狱卒也问不出什么,不要抓着不放,容朕想想,他会去哪里。”
夜深人静的时候,两个人躺在床上相互依偎,朱凉大汗淋漓,他想去洗洗但元泊根本就不放手,他只好随他。
“阿凉,你觉得曹德贵是被什么人劫走的?”
“反正肯定不是奴婢。”
“阿凉,朕没开玩笑,现在一点头绪都没有,你给朕出个主意吧。”
朱凉其实已经在心里盘算了一天,就等着元泊问他,主动说显得自作聪明。虽说私下已经是夫妻,但在朝堂上还是君与臣,说话还是要小心。
“奴婢想问,您知道他的外宅在哪里吗?”
“知道,当年也是父皇赏赐的,父皇格外看中他,要不是他,父皇后来不会那么糊涂。”
元泊的语气带着惋惜,他的父皇曾经是一位明君,最后还是受了阉党的蛊惑,才会英年早逝,也才会那么不喜欢老四,老四的生母的父亲严厉抵制阉党,最后还是被人陷害,这些事从来都没人告诉过元邵。
“把它夷为平地。去查一下他还有没有别的宅子或者田地,统统除掉,就算他是带着钱走的,早晚会有花完的时候,他本身就年纪大了,还是个阉人,根本做不了什么活儿,这样就等于绝了他的后路。”
元泊看着怀里的小太监有些害怕,这还是那个唯命是从的朱凉吗?这个手段虽然毒辣,但确是最有效的,反正他这种人不会有子嗣,夷为平地只是害了他自己。
“萧大人来了,臣下还真是有失远迎啊。”
萧策一大早就去了刑部,进到牢狱中就看见了陆深,只觉得晦气,他本来从不得罪人,不知道为什么看见这张脸就没由来的烦。
“陆大人还真是敬业,这么早就来了,难道是无家可归住在这里?”
陆深脸上还是带着笑,丝毫不会被这话伤到。那个小狱卒已经一命呜呼,两个人只不过是不谋而合,都是来找线索的。
“丞相大人,不必对臣下阴阳怪气,咱们都是为了陛下效力,我们合作岂不是更好?”
“陆大人这样的人中龙凤我可攀不上,咱们还是各干各的,别说话省的分身。”
萧策不想再跟他耍嘴皮子,转身就去了曹德贵之前的牢房。
这间牢房与其他的并没有什么不同,萧策寻了半天也没看见个密道之类的,正当他愁眉不展之际,那个讨厌鬼又突然出现在他面前,他顿时没了好脸色。
“陆大人还真是阴魂不散,就这么愿意跟着我?”
“我想丞相大人是误会了,我也是来查案子的,如果我没记错的话……查案子本身就是我们锦衣卫的事儿,虽然丞相大人位高权重,也未免有些越界了吧。”
萧策脸上一阵红一阵白,他从来没对人这么有过敌意,真想把这个陆深毒成哑巴。
“丞相大人为何不说话,难道觉得臣下太卑贱,不配和您说话?”
“陆深,你我无冤无仇,何必咄咄逼人?”
陆深一脸无辜的样子,看的萧策咬牙切齿。
“这怎么能叫咄咄逼人呢?我这只是幽默感罢了。您没看过画本子吗?怪不得这么无趣……”
“陆深!你别逼我在皇帝面前参你一本。”
陆深本来与他齐平,听了这话起身哈哈大笑,那身红衣在他身上格外刺眼,头上的冠都在跟着颤抖。
“果然是皇上的亲信,当初不是说你死了,而且,怎么会让一个阉人当丞相?我看啊,国家是没人了,我知道你自幼与皇上一起长大,但也没必要这样走后门,你愿意跟皇帝说什么就说什么吧,我早就看你不顺眼了。”
陆深忽然变了一副嘴脸,萧策沉默,是不是所有人都是这么想的,难道离开皇帝他什么都不是?
“你说的话,我原封不动的还给你,我是个什么样的人,从不用别人评判,做人问心无愧就好。你不愿意我插手,我也是要管的,林子枫是个好官,我不能让他一直生活在愧疚里,我们互不干涉,各查各的,你看不惯我,不理我就是了。”
萧策走出牢房,他今天什么也不想干了,还是趁着晚上都不在的时候来吧,这个人实在是令他恶心作呕,一副惺惺作态的样子,真当自己有多坦荡。
元泊这边立刻实施了朱凉的想法,但这是他们二人的秘密行动任何人都没有告诉,以免打草惊蛇。上朝的时候,元泊还故意把曹德贵逃出大狱的消息散了出去,看看谁的吧表情不对,总要吓一吓他们。
“元邵……要怎么办?”
朱凉头疼,自从回了宫皇上就跟傻了一样,干什么都要问他的意见,元邵怎么处置,这是个大难题,回来两天,元邵几乎没吃没喝,说话也基本不搭茬,天帝下凡恐怕也没办法。
“咱们之前不是商量过,让元邵回京,赐称号金成王。”
“可是他根本不理咱们,你有办法吗阿凉?”
“有。”
朱凉硬着头皮,也不敢说没有。他对这个弟弟的心意始终都没变过,也不知道元邵什么时候才会明白,放下所谓的仇恨。
“四皇子,吃东西吧,饿坏了可不行,我今天还有好事要告诉你呢。”
朱凉亲自给元邵送去了饭菜,就像哄小孩子一样,用筷子夹着喂他,他看都没看一眼,目光呆滞的看着他的脸,他突然有种恐慌,这人不会傻了吧?
“阿福,快去宣太医。”
“不必了。督公,以后不必劳烦您来看我了,我没事,我只是难受罢了。”
“再难受也要吃饭,你的身子根本受不住。”
朱凉皱眉,拿着筷子就往他嘴里塞,却被他咬住筷子,嘴本来就干裂,现在瞬间流了血。
“元邵!你到底想做什么?就算要卷土重来也得先活下去吧?你仔细想想,元泊真的做过什么对不起你的事情吗?你不受宠的时候,你大哥是怎么做的?老二又是怎么对待你的?你今年也二十二了,这些道理用得着我一个太监告诉你吗?”
朱凉知道元邵在想什么,无非就是放不下面子,其实心里早就原谅了元泊,可没人点破,这哥俩永远都得这么僵着。
“你先回去吧。”
朱凉没在坚持,放下吃的就回了养心殿,他现在也不是从前,没时间总是耗费在这上面,上谷那边来报,出了一场很奇怪的瘟疫,他要走一遭看看是怎么回事。
元泊的腿恢复得很快,元邵只是戳了他的肉并没有伤到骨头,看来还是手下留情了。朱凉提醒他这几天不要去麻烦元邵让他自己好好想想,也不知道他们兄弟还能不能回到从前。
“请禀报一下,我是来见丞相大人的。”
“您请等候。”
萧策的门童看见一个锦衣卫,赶紧进去禀报,萧策直接说不见,但这个锦衣卫也不气恼,就一直在门外等候,一直等到了天黑。
“陆深,我到底是怎么得罪你了,今天还要上门来羞辱我,是不是有点太过分了?”
萧策听门童说这个人还在门口,老这么站着让别人看见也不是事儿,他也没想到这人能这么有病这么闲。
“丞相大人,我是来道歉的。我为那天的言辞向您说对不起,我只不过是个粗人,肚子里没有多少墨水,请您原谅。”
陆深言辞诚恳,只是脸上呈现倦容,这一整天他都在这站着,根本没有吃喝,萧策不知道怎么,心里突然被抠了一下,又疼又痒的。看着这张丰神俊朗的面庞,突然觉得没那么讨厌了。
“我本来也没想怪罪你,只是这种话谁也不会爱听。我与皇帝只是从小一起长大,并没有别的。让我当丞相,确实是出于信任,我知道这样的风言风语很多,只是陆大人当面说出来了而已,您回去吧。”
“那您不要生气。我站了一天有些劳累,可否让我进去吃个便饭?”
萧策挑眉,看着陆深的表情,倒是没什么变化,不会又要闹什么幺蛾子吧。
“不方便的话,臣下就走了。”
陆深故意露出可怜的模样,还没转身就听见萧策无奈地说:“进来吧,我好像是欠你的。”
“你去吩咐厨房做几个下酒菜。”
萧策也不再孤寂,在他的家他不敢太折腾,再说了他们又不是有什么血海深仇。
“不必麻烦的,我吃什么都行。”
“我也没吃饭呢,谁是专门给你做的了。”
萧策白他一眼,吩咐下人拿来了桂花酿,给自己倒了一杯。陆深又恢复了平日的嘴脸,一点都不知道拘谨,也给自己倒了一杯。
“丞相,今日如此良辰美景,我们要不出去赏月吧?”
“要不你还是出去吧。”
陆深谄媚一笑,举起杯要与萧策碰杯,萧策没理他,自己一饮而尽,刚才真不应该叫他进来,怎么看都像是有预谋。
“丞相大人,别这么无趣,我站了一天腰酸背痛的,哪儿有这样的待客之道了。”
“客?你下帖子了吗?我没见过这种不请自来的客。吃了饭,我会派人送你回去,别说我怠慢了。”
陆深没说话,端起酒杯浅尝一口,这么好的酒一饮而尽实在是暴殄天物。
“其实我有一事想问丞相大人,但不知道方便……”
“不方便。”
“别这么冷淡嘛大人,我是想问您,您到底是不是阉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