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那件斗篷一直在陆深的衣柜里挂着，这么多年还跟新的一样。
朱凉想，这辈子都不想去看花灯了，一次两次的碰见奇妙的人和事，下一次就不知道是谁了。
晚上元泊又开始耍赖，说什么都不让朱凉走，最后拖过了宵禁，他也是真的走不了了，看看元泊那张的得逞的脸就气的牙痒痒。
“皇上，咱们怎么约定的，您又忘了吗？”
“没忘啊，今天可不怪朕，怪你自己，怎么不知道早走呢，这都过了宵禁了，阿凉，想留下来就直说，朕又不会拒绝。”
朱凉面带微笑向色欲熏心的皇帝勾勾手指，小皇帝凑上前，一个巴掌不轻不重的落在了皇帝脸上。
“朱凉，你可知道这是什么罪，明天就把你关进宗人府。”
“行，赶紧把奴婢抓起来吧，要不然也得被皇上活活折磨死了。”
朱凉伸手捧着皇帝的脸，吧唧亲了上去，小皇帝一下子又喜笑颜开，脸上本来也没有痛感，看着督公的样子实在是心痒痒。
“阿凉，如果咱们能一辈子这样就好了。”
朱凉早就困得睁不开眼，只能任由皇上自说自话，一辈子那么长不差这一晚。
上谷那边的疫情还没有找到病灶，但是朝廷的物资感到的及时，村民们粮食富足，谁都没有出门乱跑，也算是控制住了。朱凉每日忙的焦头烂额，晚上还要对付皇上，实在是心力交瘁。
“丞相，晚上有时间一起吃饭吗？”
朱凉想找人倾诉一下，除了萧策也找不到别人。那两个小太监也不太懂人情世故，说半天也是对牛弹琴。
“有，要不然来我府上吧。”
萧策脸上有点难为情，但是朱凉完全没有看出来。
“好啊，我带着酒去。”
朱凉回家拿了一趟酒，坐马车去了丞相府，他还是第一次登门拜访，专门换了一身新衣服。
“哥哥，今天我们一醉方休……陆大人也在啊。”
朱凉两眼冒光，他这方面一直没什么脑筋，也感觉不出来自己是个多余的人，陆深面色铁青，好像这个人打扰了他们的良辰美景。
“朱厂公，中秋节怎么不在家过呢？”
“我一个人很无聊，咱们仨正好一起喝，我这个酒可好了，陆大人尝尝。”
朱凉亲自给这二位斟满，桌子上的菜都是朱凉爱吃的，看来萧策也是特意准备的，他很开心，今天是跟皇上请假跑出来的，他想让朱凉陪他过中秋节，朱凉才不，宫里的气氛太压抑，还是外面自在。
“阿凉，多吃，都是你爱吃的。”
萧策给朱凉夹菜，那个人却扔了筷子。
“陆大人，你懂不懂礼貌？”
朱凉只觉得这人莫名其妙，看着人模狗样的一点规矩都没有，从他进来开始就一点好脸色都没有。
“我当然是没有督公有礼貌了，我光等着能今天和萧大人度过良辰美景呢，结果你就来了，我能高兴？”
陆深也不藏着掖着，倒是让萧策红了脸，朱凉的脑袋现在才明白，狠狠拍了一下脑门。
“哎呀我给忘了，那我走？”
“走什么走，要走也是让他走，陆大人，阿凉是我的客人，也是我的兄弟，你这样合适吗？”
“行行行，请督公快吃，吃完快走。”
“中秋佳节大家别吵架，我吃完就回家，咱们赏月吧。”
朱凉拿起一只螃蟹就往嘴里塞，眼睛看到陆深这种暴躁狂竟然在细心的剥蟹肉往萧策盘子里放，他心里生出一种不一样的情绪，元泊对他好是好，可那是一国之君，这种事恐怕这辈子都不会发生，还是普通人的爱情真切。
“你们三个竟然背着朕吃独食。”
元泊突然出现，吓得朱凉差点从凳子上掉下去，他穿着一身常服，就是一个翩翩少年郎的模样。
“皇上您怎么知道我在这儿？”
“阿凉，不是朕瞧不起你，除了这儿你还能去哪儿啊。”
元泊笑说，自己直接坐在了朱凉旁边从他手里夺过那只已经残疾的螃蟹。
“你看你真笨，朕给你剥。”
朱凉想流泪，但是不能这么没出息，那些心心念念的幻想，元泊都在一一实现，他也在用他的方式爱着他啊。
“皇上，您尝尝这个。”
朱凉给他夹了一块鸡肉，陆深在一旁酸的牙都快掉了。
“皇上，恕臣直言，您也太惯着朱公公了。”
“你对阿策不也是如此吗？我们四个在感情上都是一样的人，这种东西本来就是互相的，朕在朝堂上是一国之君，可在生活里只不过是阿凉的爱人罢了。”
朱凉的脸瞬间红透了，他想不明白自己一把年纪怎么会这么轻而易举的就害羞，听到元泊这么说，他真的很想再为他付出的更多。
“那倒是真的。”
萧策始终一言不发，眼睛一直看着月亮。朱凉没眼色可是皇帝不傻，吃完饭就把他家小督公带走了，留下二人好好享受这时光。
“萧大人，你心情不好吗？”
“没什么。”
陆深虽然没心没肺嘴上没个把门的，但是对于萧策他一直都是小心翼翼的，这是他最珍贵的宝物，只能一直捧着。
“是不是想家？”
“陆深，你想过家吗？”
萧策很少在别人面前表现出这种情绪，可遇见陆深他渐渐放下了伪装，这种变化连他自己都没有察觉。
“我对家哪儿有什么印象，阿策，我可以这么叫你么？你知道你我们第一次相遇是在哪里吗？”
萧策一脸茫然，他们认识不过才短短一个月，难道陆深失忆了。
“我就知道你不记得了。那你记得十二年前那个跪在乾清宫前的小太监吗？”
“是你？”
萧策震惊，十二年过去了，他早不记得小太监的模样，但一想到就是眼前人，总觉得那么妙不可言。
“对啊，是我。你知道么，父母我从来都没想过，也许你会觉得我没良心，可我这么多年活下去的动力，就是那个在大雪中给了我一个斗篷的小公子。”
陆深一改往日闹腾的模样，一本正经的样子让萧策还有点不习惯。
“其实换了别人，我也会那么做的。所以陆大人不必念念不忘。”
“我知道我的身份是配不上丞相大人的，这阵子死缠烂打给您造成了困扰，实在不好意思，那下官就先走了。”
陆深也闹起了别扭，这么多年的等候竟然就得到一句不必念念不忘，就当是错付了。
“我不是那个意思，我只是说那件事不要总是放在心上，人总要向前看。”
“那你的意思是我有机会？”
萧策要疯了，他又被下套了。
“你走吧，我绝不再拦你。”
“别这样嘛萧大人，我跟你开玩笑呢，我怎么舍得走呢。如此良辰美景花好月圆夜，咱们不要浪费。”
陆深犯贱的坐到了萧策身边，伸手向揽住他的肩膀。
“滚。”
另一边朱凉也被小皇帝折腾的够呛，谁也不知道这皇帝怎么这么精力旺盛，明明也快三十岁的年纪，却像个十几岁的少年。
“皇上，你说萧策跟陆深有戏吗？我觉得陆深虽然嘴上没个把门的，但是看起来对萧策哥哥好像格外上心，我也警告他了，如果对不起萧策我一定杀了他。”
“呦，让朕看看这还是朕的小阿凉吗？”
元泊打趣，他知道朱凉对萧策是什么感情，就像是亲哥哥一样，甚至比他还像亲人。朱凉嘟着小嘴，好像在幻想要怎么把陆深杀了才能做到人不知鬼不觉。
“我认真的，萧策哥哥太苦了，我不允许有人伤害他。”
“那朕问你个问题，你不准生气。”
“说吧。”
朱凉能猜到一二，说什么他也不会生气，他打不过皇帝。
“你这么心疼阿策，当初为什么不选择他而选择朕？”
“皇上，您真幼稚。这是能相提并论的吗？你们对于我而言都是很重要的人，但根本不是一个位置，他是我的朋友，亲人，你是我的爱人，怎么能一样呢？如果他执意要跟我在一起，那我绝不会跟他这么亲近，这我还是分得清的。”
元泊满意的点头，只不过他的小督公根本没看他，他只当他是害羞。
“我想起一件事，您先睡吧，我出去一趟。”
“这么晚了你去干什么？”
“看四皇子，我让御膳房给他准备了他最爱吃的菜，今天中秋，怎么能让他一个人。”
元泊感动的不知道说什么好，一国之君又怎么样呢，得此良人，夫复何求。
“四皇子，我给你带了阳澄湖大闸蟹，快来吃。”
“阿凉哥哥，你来看我了啊。”
朱凉看着元邵苍白的脸总觉得不是滋味，那个意气风发的少年竟然一去不复返了。
“是啊，今天不是中秋节吗？皇上特意让我来的。”
元邵听见这两个字眼神瞬间暗淡，还是拿起螃蟹细细的剥，朱凉感叹，还真是皇家子弟讲究，他进宫以前哪儿吃过这种好东西，根本就不知道要怎么吃，每次都是嚼烂了就扔了，简直暴殄天物。
“那件事你考虑的怎么样了？”
“阿凉哥，我实在是没心思了，你们就让我这么待着吧，就当是养了一个闲人，我也没力气造反了。”
“四皇子，皇上没有那个意思，他比谁都希望你过得好……”
“不必说了，我知道皇兄是为了我好，是我小人之心了，但我的确没办法承担起这个责任，更何况这是京城，所有人都知道我起兵造反的事，现在又让我回京，别人会怎么看待皇兄？他没把我杀了或者把我关进宗人府我已经很感激了。”
朱凉哑然，原来他是为了元泊的名声，这兄弟两人明明都心系彼此，何必如此呢？
“既然如此，也不便强求，但皇上始终希望您尊崇自己的内心，做自己喜欢的事，皇上让我带话给四皇子，如果实在不想在这深宫大院，也可以隐姓埋名出去做点生意之类的，他可以给你自由，当然，如果你不愿意，可以一辈子在这里，他永远都是你的退路。”
元邵一言不发，一滴泪水从鼻尖滑落。
“我哥的腿怎么样了？好了吗？”
朱凉面露喜色，看来关系很快就会缓和。
“好了，只是走路还不太方便，要不然就来看你了。”
督公说谎话面不改色心不跳，元邵一听果然面露担心之色，朱凉偷笑，正中下怀。
“明日我去看他，希望他不要怪我。”
“皇上怎么会怪你？你最了解他的性子，对外人都那么仁慈，更何况你是他最亲的亲人，这世上，你们已经是彼此的唯一，别再跟他赌气了。”
朱凉走后，元邵发了一夜的呆，这么多年都恨错了。其实他被贬之前心里从来没有想过元泊任何的不好，只是忌妒心作祟，他为什么就能高枕无忧，而他就要去那种蛮荒之地还不能有怨言，现在看来只不过是个跳梁小丑罢了。
“邵儿，你来了啊。”
元泊正在喂鱼，元邵走进来，还带着几分扭捏，不知道该怎么面对他的哥哥。
“嗯，皇兄，你的腿怎么样了？”
“朕的腿？”
元泊满腹狐疑，元邵瞬间明白了怎么回事，看了一眼身边的朱凉，朱凉心虚的低下了头。
“我今日来就是为了看看皇兄，既然皇兄无恙，我也就放心了。”
“邵儿别走，在这儿陪朕待会儿。”
元泊也明白了怎么回事，这个督公还真是诡计多端啊。不过他喜欢，简直就是他肚子里的蛔虫。
“好。”
元邵别别扭扭的坐在了塌上，元泊也不再喂鱼，坐在了他旁边，上一次这么和谐的画面已经不知道是多少年以前了。
“明天你陪着朕去打猎吧，我们两兄弟很久没有骑马射箭了，让哥哥看看你有没有长进。”
元泊亲热的拍着元邵的肩膀，后者突然痛哭流涕，他不知所措，朱凉也慌了，真是好心办坏事。
“哥哥，我错了，我求你原谅我，以后我什么也不会想，我就呆在你身边陪着你，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