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策，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多愁善感了？”
沈毅好像在打趣，可明明自己眼角也泛泪光。
“年纪大了就是迎风流泪，你们就不要取笑我了，我去看看阿凉有没有什么需要帮忙的。”
萧策岔开话题，起身去厨房看朱凉，他也知道自己帮不上忙，但对于他们两个他更不愿意面对沈毅，那是他儿时最好的伙伴，长大后最好的挚友。
“皇……沈毅，我还有个问题想问你。”
有朝一日可以和皇上平起平坐甚至比他还高一等这是陆深做梦都没想到过的场景。沈毅现在看着最多就像个落魄的富家公子，完全没有君王的架势，看来山野生活习惯的很快。
“但说无妨。”
“我和萧策那个了……”
沈毅想给他一锤子，这种话竟然都能随随便便说出来，脸上竟然还挂着窃喜，原来锦衣卫都是这种人，一会儿就飞鸽传书告诉元邵给他革职。
“然后呢？”
“我感觉很好，我感觉我更喜欢萧策了……”
这个恶心吧啦的男人脸上还流露出一丝羞涩，他也知道不好意思啊！
“跟我说这些到底想问我什么？”
“就是……我也想和他成婚，我想光明正大的入驻丞相府！”
沈毅正在喝茶，一口喷到了他脸上，他没什么表情，只是用袖子抹了抹。
“不好意思我没忍住。你想成婚后住在丞相府？”
沈毅腹诽，这人可真会想美事。入住丞相府……把自己当成女人了？
不对，朱凉也是住在宫里，还是闭嘴吧。
“这倒是个好想法，可是千户大人的前程……”
“那有什么所谓，天上地下，我只要萧策一人。”
他突然正经的样子让沈毅有些不适应，用袖子捂住嘴咳嗽了两下掩饰尴尬。
“陆大人这个想法倒是好的，你能这么对待我的兄弟我很开心，只是你知道阿策的脾气，他是不喜欢什么惊喜的，所有事情他都想在自己掌控内。所以……”
“我明白您的意思，我当然会提前告知跟他好好商量，毕竟这是终身大事，绝非儿戏。只是我不知道要用什么作为聘礼？”
聘礼？沈毅上下打量着面前这个人，且不说谁更有男子气概，就凭他是个阉人，也不应该是聘礼。
“拿出自己的心意就好，阿策不是个物质的人，况且……你的俸禄我再清楚不过，也没有阿策有钱。”
“这倒是实话，不得不说您不当皇帝以后越发风趣。”
他们两个还在进行无聊的攀谈，朱凉就来叫他们吃饭了，沈毅像是看见救星，起身赶紧去了饭厅。
“哇，这么多好吃的，那真是多谢督公大人了。”
“可别这么叫我了啊。对了，我这个位置现在由谁担任？”
“这我不知道，督公应该在我职位之上，不是我该打听的事。我当千户还没几日，所以更不敢问东问西。”
沈毅点头，陆深别说嘴上没把门的，对于正事从来不含糊。至于他为什么净身，完全是个意外。
陆深八岁进宫，当时只能是个小太监，但他不甘心，只好一步步往上爬，从最小的洒扫太监开始，后来遇见一个大珰愿意提拔，并且教他读书识字，他便认了干爹。那个人……就是曹德贵。
这些事只有他自己知道，也就只能烂在肚子里，如今曹德贵下落不明已经是众矢之的，他再旧事重提，无疑引火烧身。
“这个是阿凉的拿手菜，你们俩多吃点。”
桌上的辣子鸡看着就诱人，陆深不禁感叹，命好的人不管什么处境都是最幸运的，有这样的佳人相伴，皇帝算得了什么。
“你们今晚要不然留宿吧？天黑了路不好走，我不放心。”
“好。”
“好？你答应的倒是挺快。我还有公务在身呢丞相大人，我不像您可以指点江山，听说江州出现一个刺客，此刺客不一般，不仅盗取钱财，还要把轻贱过的姑娘杀死，死相极其难看，多余的不便说，总之我确实有要务在身。”
萧策皱眉，放下筷子瞪着他。
“吃饭的时候干嘛说这些？而且……你怎么没跟我说？”
“出门之前才知道的，不想打扰你的好心情，我总是要陪你走这一趟的，但是在耽误一天不太行。”
“那就不为难你们，吃完饭就尽快赶路，天黑路滑，一定要小心。”
临走前，朱凉像个母亲似的检查这个检查那个，让他们把贵重物品保管好，甚至还给他们送了一桶自己做的小菜，萧策哭笑不得，只觉得这种幸福以后很难再有。
“你们一定要多保重，还有……我会随时来看你们，别嫌我烦。”
“怎么会呢？如今阿策可是我在京城唯一的牵挂了。”
陆深听着沈毅的酸话撇嘴，倒不是吃醋，而是他以为他们也是朋友了。
“还有陆深，我们也算是朋友了，从今后我不在了，你也不许欺负阿策，若让我知道，会让元邵砍了你的头，我就有这种底气。”
“喂，沈兄，怎么到我这儿就没好话了，还威胁上了，记得我跟你说过的话吧？永远不会食言。我们后会有期。”
两个人走了，但没有太快，晚上赶路总不能着急。一路上萧策都在质问他到底跟沈毅说了什么。这人只傻笑，闭口不提。
“沈毅，今日陆大人和你说了什么？”
朱凉也是个好奇的，两个人在屋里窃窃私语半天，他一个字没有听见，看着陆深脸上的表情，一定是令人高兴的事。
“没什么，他只是告诉我他有多喜欢萧策，我早就听烦了。”
要是告诉他陆深说他们两个那个了，朱凉杀了陆深的心都有，虽然这事都心知肚明，但萧策在他心里是兄长，是人生的指路明灯，启容他这么玷污。
虽然……他当做是炫耀。
“我看的表情好像没有这么简单啊。”
“我的小阿凉怎么这么心细了，他说他想跟萧策成婚，想光明正大住进丞相府，我发现陆深这人听有意思的，住进丞相府还需要什么光明正大，他本来就每天赖着不走，又不是翻墙进去的。”
“沈毅，你还真是越来越风趣了。”
沈毅一头雾水，今天怎么都这么说他。他有多风趣啊，不是一向如此吗。
“去看看沈珏，今天一天没怎么管他。”
朱凉一拍脑门才想起那个小团子，今天一天都跟在他身后转悠，根本没注意他。
此时，小团子正在面壁思过，脑袋上一个小小的发髻，穿着一身灰色小袍子，看起来就是个小可怜儿。
“阿珏，在干嘛呀？”
“在面壁。”
“为什么？你爹爹又罚你了？”
朱凉刚要去问责，就听见身后一个奶声奶气略带哭音的说：“是我自己在面壁，为什么今天你们都不理我，是不是不喜欢我了。”
“哎呦，阿珏干嘛这么想呢？我们当然最喜欢的就是你了，今天来的你都认识，是我们很久不见的朋友，所以才忽略了阿珏，实在是对不起阿珏。”
朱凉从他身后把他抱了起来，这孩子眼睛红红的，看来是偷偷哭过，他心疼，怎么会有如此懂事的孩子。
“那阿珏就不难过了，可是阿珏饿了，有什么吃的吗？”
“走，带你去看看。”
萧策到底是个细心的，带来了许多沈珏爱吃的糕点，他一块都没吃，都要留给沈珏。
“叔父，有什么好吃的？”
小孩子听见好吃的刚才的悲伤一扫而光，他眼巴巴看着，朱凉拿出一盘白的东西他没看清。
“叔父，又是您自己做的糕点？”
“这可不是，难道阿珏想吃叔父做的？”
“不是，叔父您想多了。”
朱凉叹气，这真是三岁孩子能说出来的话吗？
“这是今日萧策叔父从宫里特意给阿珏带来的。”
“真的吗？快给我。今日应该跟萧策叔父好好说谢谢的，是阿珏不懂事了。”
“阿珏，你太懂事了，我告诉你很多次，要像个真正的孩子一样，你怎么就是记不住呢？”
朱凉只给了他三块，没多久就要睡觉了，积食可麻烦，现在不比皇宫，根本找不到郎中。
“我记住了，可我天性可能就是这样的，像父皇一样。”
朱凉没再搭话，只是给他倒了杯水，如果有朝一日这孩子知道自己并非沈毅所出，他能不能接受这件事？
“阿凉，你过来。”
“又怎么了沈毅。”
朱凉很累，伺候完小的伺候老的，没有一天消停的时候，他静下心的时候想，这不就是普通人的一生。
“今天陆深倒是给了我一些启发，我们就这样成婚又如何？我看他们带来了一些布料……就去做几件新衣服，我们举行一个小小的仪式，只有我们俩，最多再把他们俩传唤来，可好？”
“沈毅，我当然想和你成婚，可是现在我有我的考虑。”
沈珏还这么小，根本就接受不了这件事，他不想让孩子被别人嘲笑，将来去了江湖，没有母亲已经容易被诟病，再让别人知道他的爹娶了一个男人……他不能这么自私。
“我知道你是怎么想的，你是为了阿珏。可是咱们已经在一起生活，总不能遮遮掩掩，以前是一国之君，也不如现在来的自由。我抛下一切，不就是想永远跟你在一起么？以后他长大了，也就理解我了。”
“那我们就再等等，至少要等到他懂事之后，好么？十年我们都这么过来了，不差这一时。”
“好。”
沈毅从不是个心狠的人，但现在他想把这个孩子送走。本来就不是他亲生的，虽然他很喜欢，但是跟朱凉比，还是有些轻了。
“沈毅，我警告你别想什么歪主意把孩子送走，你我这么过一辈子根本就不是现实的，能有个孩子陪伴会给我们无聊的生活平添许多乐趣，将来万一有变故，他至少可以回京做个王爷，不要因为一时之快，断送了一个好孩子的前程。”
沈毅一把把这个看透人心的人精搂在怀里，对着脸就是亲了好几口，朱凉嫌弃的擦了擦，口水抹了他一脸。
“你还嫌弃我了……阿凉，我很难受，我们今天能不能……”
“阿珏吃完了啊。”
朱凉突然蹦起来吓沈毅一跳，原来是小团子吃完糕点回来睡觉了，他看见朱凉面红耳赤的，心想现在不是冬天么？
“叔父很冷么？阿珏去找被子……”
“不用了阿珏，叔父是干活儿累了，赶紧过来坐在这儿，小手黏糊糊的，先给你洗漱再睡觉。”
沈毅憋笑憋得辛苦，怎么这人张嘴就是胡话，还干活儿太累了，当着小孩子说这些好么？
终于把小团子哄着，朱凉也累的快散架了，没想到这个人还能爬上来，好像当沈珏不存在一样。
“沈毅你想干嘛？”
“你。”
朱凉想杀了他，这么不要脸的话怎么能从一个曾经的皇帝口中说出，果真是没有了帝位就可以口无遮拦，他一把把他推开，没有丝毫留情。
“别这样啊阿凉，自从来了这里，我们……我难受。”
他好像有意耍赖，但朱凉也铁了心的不理他，为了给他个定心丸，还是敷衍的在他脸上嘴上都亲了几下。
“你这样我更心烦意乱了……”
“沈毅我警告你别乱来啊。”
“我才要警告你不要乱来啊朱凉，你明明知道……你还非要买这么一张大床，我说你怎么这么大方，原来是早有预谋……”
沈毅最后还是没有得逞，看着身边睡得香的两人气的半宿没睡着，他想现在就回宫，至少在他的淫威之下朱凉会乖乖听话。
“沈公子，早上好呀。”
朱凉想起昨晚的事，有些不好意思，还是故意讨好的跟沈毅说话，沈毅理都没理就去了院子看他的花花草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