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都不需要做，他已然沉不住气，我们只要守守株待兔就好。”
从宫里回去萧策觉得好像明白了什么又好像什么也没听到似的，元邵说来说去，听着似乎有道理，实则就是废话。
虽然他已经是皇帝，还是忍不住吐槽。跟沈毅相比，差不多十万八千里。
“怎么样？你现在放心了吧？”
“不放心，我要有人亲口向我承诺你没事才行。”
“我的阿策，谁能给你这种保证呢？”
“你，只有你说的话我才信，你要保住你自己，我要你发誓。”
萧策的眼神没有半点玩笑的意思，陆深却像哄孩子一般举起三根手指。
“我发誓，我如果出事我就不是人，好了吧？”
“这种不算毒，我只能告诉你，如果你出事，我必不苟活，谁伤了你，我要万倍偿还，哪怕是元邵……也一视同仁。”
萧策眼睛一片红血丝，眼神空洞，完全看不到一点喜色，陆深后悔今天让他入宫，但没想到他会这么说，竟然可以为了他这样做，那死又何妨。
“阿策，你放心，为了你我不会让任何人伤害我。我是谁？我可是千户，普天之下除了皇帝任何人别想动我一根汗毛。”
“如果……我不能为你报仇，那我就要跟你一起死，不管生死，我都必须与你一起。”
陆深这一生没人疼没人爱，他从来没有幻想过有朝一日会有人如此真心对待他，他也没想到他这如同蝼蚁的一生会出现这样一个人，也是他朝思暮想的人。
“有你这句话，便是上天入地，我都会让你我安然无恙。”
两个人互表衷心长达一下午，在他们看来是生离死别，在外人看来就是卿卿我我，实在是腻味。
是夜，朱凉和沈毅刚刚水乳交融一番，也不知道沈毅为什么永远精力旺盛，像极了京巴，他累得大汗淋漓，这人还算是体贴，起身为他擦洗。
“沈毅，在这么下去，恐怕我活到四十岁都是件奢望。”
“你快给我呸呸呸，咱们俩根本不用操心，也不用发愁，活到八十岁不成问题，父皇在世时，想尽一切办法就是想长寿，五十五岁就驾崩了，那不还都是过于操劳了，如今我也不用打仗了，什么事儿都不管了，还不长寿，有没有天理了。”
朱凉把腿搭在他身上任由他摆布，若有所思的说了一句。
“那我们岂不是把你的弟弟坑惨了，他本来可以无忧无虑的当他的王爷，一切还都是因为我。”
“阿凉，我发现你越来越悲观了，既然已经做了，哪儿有什么对错。不要总是走一步想十步，我们不是神仙，算不到那么远的事情。所以我们要做的，就是做好当下的事。”
“那请问沈公子，我们当下要做好什么事呢？”
“阿珏是不是睡着了？”
沈毅一脸犯坏，朱凉只觉得预感不好，这人又要闹什么幺蛾子。
“我去把他叫醒。”
朱凉起身假装去叫醒沈珏，被人一把拉住拽进怀里。
“我告诉你啊，在这么折腾我就真的死了。”
沈毅在他额头亲了一下，朱凉不觉得感动甚至还哆嗦了一下。
“放心，今天我不折腾你了，我们去看戏吧，我在宫里看戏没感觉。”
“啊？沈毅，你要不给我个痛快的吧。”
月黑风高，春凤楼门口出现两个穿着还算华贵油头粉面的俊俏小生，两个人驾着马车，一看也不是穷苦人家的公子。
“二位爷，是来玩儿的吗？”
朱凉嫌弃的躲着鸨母的手绢，那股香味快把他熏死了，他想杀了沈毅，已经不是第一次了，非要来这种风月场所听戏，简直是有辱斯文，而且他还跟着来了，全怪自己没出息。
正当他怨天尤人怪了自己怪别人的时候，沈毅已经找好了座位招呼他过去。
“请你们唱的最好的姑娘来一段。”
“好嘞，二位爷稍等。”
朱凉对这些毫无兴趣，还以为他要去听折子戏，没想到是这些靡靡之音。
“我还说呢，正儿八经听戏怎么不去茶馆，沈毅你是不是居心叵测啊，真那样的话，我给你腾地方。”
朱凉阴阳怪气，要了一盘瓜子使劲儿嗑，把瓜子皮扔了满地，也不知道这个地方消费有多高。
“阿凉，你不要这幅样子，咱们出来就是为了享受生活，体验以前没见过的事，我又不是自己偷着来的，这不带着你呢。如果没你，我绝不来。我也想听听这些女子的软哝细语，可我对她们实在是没兴趣。”
“行了，不必解释这么多。”
要真是喜欢女的，凭他当初的地位还有朱凉什么事，朱凉就是想说到说到，要不然还不得一辈子被他牵着鼻子走。
“大爷，这是我们春凤楼的头牌清秋姑娘，只卖艺不卖...”
“放心，跟我没关系。让她开始吧。”
只见一个女人袅袅婷婷，穿着很薄的纱衣，看着确实不太像只卖艺的，可能这也是个噱头。这个名字朱凉不耳熟，可这个人……
“爷，想听我唱什么？”
“随便，最拿手的就好。”
沈毅也不敢喝酒，但也来了性质，他对女人没兴趣，或者说除了朱凉以外的人他都没兴趣，他就是来见见世面罢了。朱凉倒是看的挺投入，瓜子都不嗑了。
“还说没兴趣呢，你个小太监。”
“沈毅我告诉你啊，出门在外说话注意点，仔细听，别白花钱。”
朱凉瞪他一眼，他也不敢胡说八道了。只是觉得朱凉看这个女人的眼神不一般，若他不是个太监他就要怀疑他们之间是不是有什么。
清秋的声音的确很曼妙，琴声悠扬，让人不禁想入非非，正当沈毅入迷的时候，朱凉在桌上扔下一锭银子指定是给清秋姑娘的，拉着沈毅的胳膊起身就走。
“阿凉，你怎么了？是不舒服么？”
沈毅倒是没有责怪他，只是觉得他从看见那个清秋后就开始奇奇怪怪的，朱凉整个人像丢了魂，他索性把人抱起来放进马车。
“阿凉，刚才那个女人你认识？”
“回家我在慢慢跟你说吧。”
沈毅想，你最好给我一个完美的解释，要不然这道坎可过不去了，他也真是的，这不上赶着自己添堵。
不该来，实在不该来。
沈毅即便心有不悦，还是把他抱回了卧房，体贴的盖好了被子，如果他不说，他也不会再追问。
“沈毅，你坐下，我慢慢跟你说。”
“你总该知道你大哥怎么死的吧？”
“知道……据说是你找人下毒……”
沈毅面色凝重坐在他身边，也没躺下，两个人的右手紧紧攥在一起。
“我没有让他下毒，我只是……利用他引诱元止。”
她？他的哥哥不是一直都好男色吗？
“我说的不是刚才那个女人，是她的师傅京城第一名伶梅红春。那是我幼年最好的也是唯一的玩伴，是我害了他……”
朱凉闭上眼睛，落下一滴泪，他对这件事始终不能忘怀，转眼间又是几年过去了，他当时只是派人过去差遣，把他的徒弟都遣散了，也给了一笔钱，这个清秋应该没分到多少，要不然谁愿意去花楼谋生。
“我们给她赎身吧。”
“不，沈毅我知道你是好心，但是我们给她赎身是管不了她一辈子的，一个女人独自生活在这世上实在是太难，我们常去看她就好了，什么也不必说，给钱就好。”
“嗯。阿凉，你今日太累了，赶紧好好休息，我以后不会如此任性了，一切由你差遣。”
朱凉也不想再跟他费口舌，闭上眼睛沉沉睡去，他实在是太累了，从十五岁开始没有一天是属于自己的，他甚至在想，什么时候才能为了自己活，哪怕只有一天。
第二日朱凉铁了心什么都不做，只是陪着沈珏玩耍，沈毅也看出了他的心思，现在两个人关系平等他也不应该命令他做什么，不过是做饭而已，很简单的事，他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生着火，菜也炒的半生不熟，他们两个还是很捧场的吃完了。
“沈毅你这菜做的有水平，明天继续努力啊。”
朱凉想，只要不让我做，吃什么都不挑，只是旁边这位小孩儿倒是愁眉苦脸的，他唯一担心的就是孩子拉肚子。
“阿珏，你没事吧？叔父最近有点累，想休息休息，所以只能委屈你了。”
“没事的，叔父，您确实很累，要照顾我和爹两个人，我吃什么都可以。”
朱凉泪目，没想到自己还能有子孝贤孙的一天，虽然子还没有长大，但总会有那一天。
下午朱凉还是偷偷给了沈珏几块糕点，他也不知道是不是自己恶作剧的心思产生了，反正就是铁了心什么都不做也不管沈毅，任由他自生自灭，谁让他非要去什么烟花之地，还惹得他想起伤心事，不是什么好人。
“好吃吗阿珏？”
“好吃，叔父对我最好了。”
沈珏两个腮帮子塞得满满的，活像一只小仓鼠，朱凉本身对这个世界已然没有什么热情，可是看着这个可爱的孩子，又重拾了生活的希望，这种力量是沈毅都曾给不了的。
“那阿珏长大后会不会也像这样照顾叔父呢？”
“当然了，叔父和爹都是我最亲近的人，当然都会照顾的。叔父，我还能再吃一块吗？”
沈珏两只大眼睛不灵不灵的看着朱凉，把他的心都看化了，若不是怕他不消化真想让他一口气吃完。
是时候给萧策去封信了，苦谁不能苦了孩子。他这么想，也立刻动笔。
“沈毅，你的茶叶喝完了吗？”
萧策收到信估计会哭，这好像是三只寄生虫，不过萧策应该是愿意的，顺便让他过来住几天。
“还没呢，你要给阿策写信了？”
沈毅一整天都没精打采的，听见要给他的好兄弟写信便起劲，嚷嚷着要他来写，朱凉懒得跟他争，他写正好还省了事。
“切记，别胡说八道啊，只能说正事，别让萧策担心。”
“知道了。”
沈毅嘴上答应，心想笔到了我手里你管我怎么写呢，有空关心他怎么不想想我。于是，他提笔写了两张信纸，越写越委屈，最后都快把自己写哭了。
“阿策，展信佳。我最近过得不大好，因为阿凉性情大变，不再照顾我的饮食起居，我也知道不应该那么要求他，可是我自己根本还没有学会，怎么就不能给我一些时间呢？我也知道阿凉每日都很累，我就是个废柴，阿珏还这么小，事事都要他操心，可他也不能如此偏激吧。对了，你和陆深最近好吗？诚邀你们一起过来小住几天，我们三个有时候也会无聊，我很想念你。顺便给我们带一些糕点还有茶叶……”
“你都写了什么，拿来我看看。”
朱凉看他的表情不对，还哭哭唧唧的，怎么跟个娘们儿似的。
“我就不，你还管我们兄弟之间说悄悄话？反正你让我转达的我可都是说了。”
沈毅也决心闹脾气，朱凉却觉得好笑，怎么倒像是他受了什么委屈，他愿意写什么就写什么吧，只要阿珏能吃上糕点，挨几句骂也无所谓。
肯定没说他的好话。
“萧策，你看这是什么？”
“信。”
“你猜猜哪儿来的？”
萧策整日在丞相府郁郁寡欢，陆深变着法儿的给他宽心他也不接受，正好今日收到沈毅的来信，这比吃什么药都管用。
“你爱说不说。”
“别这么无趣嘛，是朱凉他们寄来的，你要不要看看？”
萧策皱眉，好像身体不舒服。“你念给我听吧，我有些头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