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场那边有消息吗?”
“哥哥,你怎么还是老样子,总是哪壶不开提哪壶,没有,我不敢去想这些,想的太好,我怕失望,往坏处想……我怕我活不到他回来的那天。”
朱凉端起酒杯一饮而尽,今天就算是家宴,除了仆人只有他们三个,朱凉还定做了一个很大的寿桃,今年是萧策三十二岁的生日,也是他们认识的第十五年。
这十五年还真是弹指一挥间,朱凉想起第一次见面的时候他还是一个小不点,手里揣着一个手炉,萧策有什么好吃的都往他碗里夹,如果重来一次,他们会如何呢。
“阿凉,你别这么说,你命大,不会这么轻易被打垮。再说了元泊可是战无不胜,历史上打胜仗最多的皇帝了,我们要相信他。”
“行了,今日是你的寿辰,我们说点开心的。”
朱凉话锋一转,与元泊所有有关的事现在都不想提。
“你们大婚之日,可以让我来当证婚人吗?元泊恐怕到时候不一定能到场。”
“阿凉,你想什么呢,证婚人我的首选只有你,元泊我就没考虑,别看他是皇帝,在我心里,不如你……”
“咳咳,阿策,该吃寿桃了。”
两个人相视一笑,陆深吃醋吃的简直太没有水平了,但今天过生日谁也不会跟谁计较,陆深把整个大寿桃都放在萧策一个人面前,萧策哭笑不得,这谁能吃完。
“不许分,就要吃一个。小时候我阿娘都是这么说的。”
“好好好,我自己吃。”
萧策哄小孩似的象征性吃了两口,却没注意到朱凉泛红的眼眶。
今年给他买寿桃的人怕是不在身边了。每年他的生日,元泊都会大办,美其名曰不能委屈了大督公,就连闹别扭的那两年也照样如此,只是大督公没有给他一点面子。
“咱们来划拳吧,这样喝没意思。”
陆深又有了馊主意,朱凉根本没有多大的量,但还是架不住他软磨硬泡,看来这小子今天是铁了心想把他灌醉。
“五魁首啊,六六六啊……”
“嘿嘿,督公你又输了……”
不用照镜子朱凉都知道自己现在是什么脸色,这个陆深当真是玩儿疯了心。
“陆大人,今天真的喝醉了……咱家……该走了……”
朱凉站起来踉踉跄跄的走了几步就倒地了,如心赶紧上去搀扶还被他扒拉开了。
“别碰我,咱家……没事,咱家可以自己走,皇上……还等着咱家呢……”
萧策一声叹息,瞪了陆深一眼,他今天就是打定主意要捉弄朱凉,他上前把他一把拉了起来,搂住了他的肩膀。
“阿凉,我送你回去,不会连我也不记得吧?”
只是喝了四杯而已就已经不省人事,他该有多少烦心事啊。
萧策亲自把朱凉送回了宫里,他没让陆深跟着,这个人吃起醋来简直不像人,萧策甚至觉得自己对他还是太心慈手软,怎么就突然要与他成婚了呢?如果现在后悔还来得及吗?
凉虢边境,元泊伤痕累累,露着的地方已经伤痕累累,但还是没日没夜的与可汗周璇,这个人体力实在是太好,他已经快吃不消了,甚至有几次已经到了死亡的边界,但为了天下,为了那个人,他还是活了过来。
“小皇帝,我劝你赶紧乖乖投降,兴许我会饶了你一条命,但是其他人,一个都别想活着。我不是我哥哥,没有他那种善心,所以他才会死的那么惨,传出去简直就是笑话,我要让他在天上看着,我是怎么把你们全部杀光的。”
可汗一脸轻蔑,半个月过去了,他完好无损,这个小皇帝绝对是有了心事,要是从前,他最起码要断一条腿。
“可汗,你想要踏平中原这句话也不知道已经说了多少年了,我耳朵都要起茧子了,可是你看看,中原还是一片太平盛世,生气吗?”
“不必使用激将法,你看看,你的兵力已经削弱到百分之四十了,乖乖投降死的还不算难看。”
可汗早就知道元泊这张嘴的厉害,现在的他已经可以完全无视他这些话,十几年的恩恩怨怨在这次战役一定要一笔勾销,彻底了断。
“可汗,我记得你比我还大两岁吧,我们都已经什么年纪了,为什么要动不动打打杀杀呢?我是杀了你的哥哥,但也是无心之举,也是我最愧疚的一件事,更是我一生的屈辱。如果是为了你哥哥如此大动干戈我可以任凭你处置,但我的百姓们已经受不了这种杀戮,他们还要生活。”
元泊破败的脸上还有一双炯炯有神的眼睛,这双眼睛让可汗不寒而栗,从少年时期他就是元泊的手下败将,那时他就发誓,总要让他为他俯首称臣,杀了他很容易,让他屈服是他一生的挑战。
“别再想要什么花言巧语来扰乱我,我知道,论聪明我一辈子都比不上你,我一直不杀你,不过就是看不惯你这副永远高高在上的样子,总有一天我要让你跪在我面前,臣服于我,到时候再杀你也不迟。”
可汗快马扬鞭,上前对着元泊的腿就是一刀,干净利落脆,甚至听见了骨头断裂的声音。
“元泊,这一次,别想赢我。”
“我……还以为你不记得我的名字呢,那我们就试试看好了。”
朱凉这几天有些坐立不安,右眼皮跳的厉害,他不敢往坏处想,还是召见了兵部尚书。
“刘大人,皇上此次出征带了多少人马?”
刘大人皱眉,都说后宫不可干政,那现在这个朱公公是算后宫还是……
“大约十万人马。”
他实在是不知道该如何称呼,幸好朱凉根本不在意这些。
“您还是叫我朱公公就好。前方战事怎么样?”
刘大人眉头皱的更紧,问题怎么一个比一个难回答。
“很吃紧,而且今天探子来报……皇上受了重伤,几乎不能行走,但……仍在坚持着,一天都不肯休息,坐在马上已经拼杀了两天两夜。”
朱凉的心沉到了湖底,果然如此。
“请问刘大人还能凑出多少兵马?我要去。”
“这……这万万使不得啊朱公公……”
皇上就料到朱凉悔这么做,千叮咛万嘱咐不许在战场看见朱凉的身影,如果让他去了,他就得全家人头落地。
“刘大人不必有顾虑,我与皇上自幼一起长大,我最了解他的心性,我如果真的去了我才会放心,否则……我再听见什么不好的消息,我就会自缢于这椒房殿,我说到做到。”
朱凉的眼神无比坚定,兵部尚书也不敢再说什么,或许没有兵马他就不会去了。
“您不要想隐瞒我,丞相也与我交好,您如果说的不是实话,我也有办法的。”
刘大人认栽了,横竖都是一死,反正是没有他的活路了。
“还有两万人马……哎!朱公公我还没说完呢!”
朱凉还是第一次上训练场,看见两万不太精英的精兵有点想哭,怎么会是这么一群老弱病残。
“我就跟您说了嘛,没剩下什么好的,都是在这里混日子的,皇上带走的都是神机营的精兵,这些根本就是没办法比的。”
“那就他们吧,没得选了。”
“您执意如此?”
“刘大人,不必再劝了,必须有人去支援,我知道我这样很自私,但全天下就一个皇上,我要保住他。”
朱凉第二日就带兵出征,他只学过一些拳脚功夫,可是现在已经顾不了这么多,他只要元泊活着,哪怕是只有一口气吊着。
“阿凉,你真的要如此?”
“哥哥,外人质疑我,你就不要再问我这个问题了,我一定要去的,你知道我的性格,八匹马也拉不回来的。只不过喜服我还没做好,你们成婚我可能也不在……”
“还有半个月,我相信你可以的。别再说这么丧气的话,放心去吧。”
萧策为他穿上铠甲,朱凉实在是太瘦了,完全都撑不起来,但看起来却别有一番风味,看起来威风了不少。
“这是谁家的俊俏小生。”
“哥哥,别夸我了,我会骄傲的,我走了,你们要好好的,元且……你要记得常去看看他。”
“别说这些!我不会去看的,回来以后你自己看,走吧,别回头。”
朱凉转身,这身衣服实在是太重了,让每一步都变得十分沉重,然而在那一瞬间,萧策的眼泪如大雨滂沱。
队伍懒散的要命,朱凉一路都要全程指挥,甚至还有人会脱离队伍偷偷逃跑,都被朱凉一箭穿心,那一下子就在也没人觉得他只是个花架子,整个队伍都变得有精神了很多。
“陈将军!”
七天七夜,他终于赶到了,远远的就看到了陈思正在奋勇杀敌,他也来不及多想就加入了战斗。
“朱公公,谁让你来的!”
陈思的声音又气又急,但手上还是没有停止动作,一个又一个倒在他的马下,鲜血淋漓。
“这里有皇上,我们就算死也要死在一起。”
“杀啊!”
草原人比中原人不知道体力好了多少倍,他们一股脑像疯了一样冲上来见人就杀,朱凉也不再多说,用他的长矛拿下一城又一城,一旁的陈思都露出了惊讶的神情,这还是那个督公吗?
“陈将军,我们不要冲,要减少内耗,现在撤,听我口令!所有人撤回营地!”
这群兵也不知道怎么回事,竟然真的听从了朱凉的指挥,可陈思迟迟不动还在坚持着,在他的字典里没有退缩二字,战士就应该站着死,不能跪着活。
“陈思将军!这么硬碰硬不是事儿,咱们根本拼不过,回去好好商量商量,我保证可以打胜仗!”
陈思听见朱凉胸有成竹的话,还是别别扭扭的撤退了,朱凉是个聪明人,或许真的有办法扭转局面。
朱凉一路飞奔回了营地,那两万军马紧紧跟随,这一段时间已经完全臣服与他,或者说被他的淫威吓到了,一个小太监竟然有如此大的威力,他们在朝廷吃了这么多年闲饭也没见过此等人物。
“朱公公,您快说说有什么更好的办法?”
“皇上呢?我们三人一同商议。”
“在这边。”
陈思没时间管他们这些儿女情长,他一生戎马,不能死在这场无谓的战役上,一点道理都没有。掀开帘子的一瞬间朱凉直接扑了上去,元泊整个人都吓傻了,他的腿疼得要命,从前可汗就刺过他这条腿,这次新伤加旧伤,这条腿也就算是废了。
“你怎么来了?我千叮咛万嘱咐,这个刘人语……回去一定要了他的脑袋!”
“皇上,事已至此就别说这些了,我们还是想想要怎么杀出重围,现在我们的情况不容乐观。”
朱凉松开他,他分得清轻重缓急,现在也不是卿卿我我的时候,元泊又瘦了,整个人像是一具骷髅顶着一个漂亮的脸蛋,有些渗人,但朱凉满心满眼都是心疼,尤其是那条缠满纱布的腿,上面的血是那样触目惊心。
他要可汗死,他们都要死。
“我们的兵只剩下两万多了,如果再不投降……”
“陛下!您怎么会说出这样的话?要是投降,您倒不如现在就给我来个痛快的!”
陈思是个急性子,根本没办法听人把话讲完,朱凉皱着眉,或许还有一条路可以试试。
兵不厌诈,自古以来都是成者为王败者为寇,他只不过是想到了一个最粗鄙最有效的办法罢了。
“陈将军,你可知道他们驻扎的营地在哪里?”
“凉虢地广人稀,找营地十分困难,这就是我们屡战屡败的原因,他们体力实在是太好,营地想必也在十分偏僻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