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眼间,已经是朱凉入宫二十年的纪念日,也是元且十二岁生日。
“父皇,为什么儿臣生日要给爹做一个专门的寿桃?”
元且觉得很奇怪,父皇非要给朱凉办什么入宫二十年的纪念日,可以前根本没有这种节日,唯一值得他欣慰的就是两个人已经相伴这么多年还是那么相爱,忽略他也很正常。
“且儿,你怎么这么不懂事了,今日还是你爹入宫二十年呢,再者说了,你的寿桃那不是在那儿吗?”
元且一脸黑线,他的寿桃在写着朱凉名字的寿桃在一起那就是爷爷见了孙子,也不知道他这个父皇怎么会这么抠。
“皇上,我跟你说多少次了,别搞这个没用的形式化,你就是不听。”
朱凉一脸埋怨,元泊觉得自己实在是冤枉,小的不高兴就算了,老的怎么还这样,就是两个白眼儿狼。
“你们俩还真是不知好歹,朕难道不是一片好心?咱们每年不都是这样吗?”
“是,但是今年怎么还把舞狮队弄来了,不嫌麻烦?”
元泊坐在龙椅上看着舞狮,这些玩意儿实在是太有意思,早就想把他们请进宫只是一直没有机会,他才不管他们,他一边嗑瓜子一边看的入迷,这俩人实在是没情趣。
尤其是元且,也不知道怎么会这么老成,才十二岁就像三十岁的。跟朱凉坐在一起喝茶聊天,完全不理他这个父皇,再过几年这还了得。
“你们俩实在是太没趣了,朕真不知道怎么跟你们这种人生活在一起这么多年的,元且你最好十五岁就开始选秀,宫里很久都没进过新人了。”
元且的脸突然红的像苹果,元泊惊觉不对,这小子不会有情况吧。
“儿臣年纪还小,还想在父皇膝下承欢……”
“得得得,又来了。父皇有你爹就够了,你该干嘛就干嘛,别跟父皇学。”
朱凉瞪他一眼,哪儿有这么打击孩子的。
“吃完寿桃,咱们去民间逛逛,朕很久没吃过糖葫芦了。”
“皇上,您是为了吃,还是为了整我呢?”
“阿凉,你这就是小人之心了,朕怎么会有那种心思呢?朕知道你最爱吃民间的小吃,这次去就是为了让你吃个够,但……别吃吐了。”
朱凉气的脸色一会儿青一会儿红,这还不叫整?二十年前的事儿还记得这么清楚,动不动就拿出来当笑柄,怎么跟这种人过了二十年的。
“我不去,你们谁爱去谁去,我年纪大了折腾不动了,想睡觉。”
朱凉用手指戳了戳寿桃上的奶油,甜得发腻,也不知道元泊怎么想的,寿桃比他都快高了,简直劳民伤财,那些大臣还不知道怎么背地里编排他呢,魅惑皇上也就算了,还得花着国库的钱这么挥霍,一世英名都毁了。
“陛下,阿凉,我们来晚了。”
萧策领着一个小女孩,身边站着陆深,俨然就是幸福的一家三口,小女孩甜甜的也叫了皇上和叔父,朱凉很是喜欢这个小女孩,想抱起来但只是摸了摸脸蛋。
“阿凉,你想抱就抱,雪儿最喜欢你了。”
“不了。”
朱凉内心还是觉得自己很脏,一个阉人还是别跟小女孩子有过多肢体接触,难免被人诟病,萧策没再说什么,反倒是雪儿竟然主动搂了朱凉的脖子。
“你看我们雪儿多大气,不像这个酸太监。”
陆深这张嘴到死也说不出什么中听的话,朱凉白他一眼,他是太监,他又能高级到哪里去。
“雪儿妹妹,跟我来,我这里有好吃的。”
“太子哥哥,我好想你啊。”
雪儿只有八岁,萧策和陆深是在路上把她捡回来的,三岁的她天寒地冻里在要饭,萧策最看不了这种场景,想都没想就抱回了家,而陆深却固执的认为,这是上天给他们的赏赐。
“哥哥也想你,这是桂花糕,你不是爱吃吗?特意给你留的。”
“元泊,咱这儿子什么时候变成这样了。那可是他最爱吃的点心,我说怎么今天一点都没动呢。”
“别胡说了,他刚多大知道什么。”
“元泊。别忘了你十八岁都继位了,正常来说十六七岁就该选秀了,到时候一定要让我家雪儿试试,是吧大哥?”
萧策忧心的看着那两个单纯的孩子,元且这孩子自小成熟的早,估计他真的已经暗生情愫,可他想的只是让雪儿安稳的度过一生,远离这些纷纷扰扰。
“到时候再说吧,孩子长大以后会有自己的意愿。”
元泊最了解自己的儿子,他要不是喜欢雪儿根本不会这么主动,这孩子虽然不是亲生,但跟自己的性格完全没有区别,若不是真心喜欢一个人,怎么会舍得献出最宝贵的东西。
“阿策,我知道你怎么想的,不必担心,朕的儿子跟朕一个模子刻出来的,如果喜欢上一个人,那便是一生一世一双人,绝不会有二心。”
“陛下,您今天怎么也这么爱开玩笑了?好了,今天是且儿生辰,咱们不说这些,我们来晚了,这是礼物。”
萧策从袖口拿出一幅画卷,元且闻声而来,打开以后便爱不释手,这是他最喜欢的一副墨宝,萧策还真的给他搞到了。
“谢谢叔父,我很喜欢。”
“朕发现吧,你的俸禄是不是太高了?他才多大啊,你就给他买这么贵的礼物,你怎么想的?”
“孩子喜欢,为什么不能买?我又不是每年都要买这么贵的东西。”
“好,你有理,朕说不过你,我们阿凉的礼物呢?”
“他的礼物?”
萧策一头雾水,给他买什么礼物,那陆深不得闹死他。
“哥,你别理他,他今天就是抽风呢,非说今天是我入宫二十年纪念日。我自己哪天入宫的我都忘了。”
“你忘了,朕没忘。”
二十年前净身房。
“你们几个都给我打起精神,以后你们是要伺候主子的,现在就病恹恹的像话吗?”
十五岁的朱凉躺在床上奄奄一息,他已经不知道多久没有进食也没有喝过一滴水,伤口的疼痛他还能忍,可是精神上的侮辱让他想立刻死去。
“这个药给你,记得上药。”
“你长得真好看,难道是仙子吗?我死了?死就死吧,活着也没意思了。”
来人皱着眉,这个小太监怕不是发烧烧傻了,把药塞进他手里就走了。
“阿策,这个小太监什么时候进的宫?”
“应该是腊月初七吧。”
“腊月……还真是够冷的,不会活不了了吧,长得倒是挺好看的。”
“那就看他自己的造化了。”
元泊一声叹息,也不知道净身这个制度什么时候才能废除,十七岁的他没有能力管这些,但给小太监一瓶药还是可以的,看样子年纪也不小了,应该很疼吧。
“那个人是你?”
“谁给你送药你都不知道啊?真是个没心没肺的。”
元泊有些不开心,他还以为朱凉这么多年是在装傻,其实早就对他芳心暗许,没想到他还真不记得。
“不是我没心没肺,我当时刚入宫,哪儿见过那么好看的人,而且我的确迷迷糊糊,根本不记得长相,只记得好看,后来我也不敢随便询问别人怕别人觉得我神经病,因为在这深宫里,除了太子元泊再也没人有那样的面孔。”
“呦,这是在夸朕好看?朕当时跟阿策路过此地,只觉得你表情尤为痛苦,那个药你用了吗?”
“没用,因为当时我一心求死,死了就再也没有痛苦,也没有屈辱。”
元泊不知道在说些什么,在他而言那是一段美好的回忆,但他忘了他的阿凉当时是多么痛苦多么绝望,在民间,十五岁就娶妻的人大有人在,而他呢?早就失去了做男人的权利。
“不过后来,我认识了四皇子……萧策哥哥还有太子殿下,那是我人生最开心的一段时间,母亲自小不疼爱我,可我也没有记恨过谁,但从进宫那一天开始,她就斩断了我们的母子情分,是你们把我从深渊拉回了现实世界,我才知道这世上石油人对我好的,真心疼爱我的。”
朱凉有点难为情,元且他们还都在现场,但今天这个元泊一直在惹他哭,不说出来又觉得难受。
“说出来就好了,这么多年是不是憋坏了?朕那时候就在想,这个小太监还真是够能忍耐的。后来你到了朕的身边,朕还想逗逗你呢,你记得朕问过你吗?在民间有没有相好的。”
“还好意思说呢,我听见那种问题都头痛,怪不得我都过了十五岁生辰母亲都不给我介绍婚事,原来早就想把我卖了只是没有门路罢了,当时把我介绍进来的就是一个老太监,想起来就生气,也不知道他怎么能做出那么丧尽天良的事。”
朱凉想起那些往事还是满心怨怼,萧策过来打着圆场,他不想让气氛沉浸在悲伤里,他那段往事不比朱凉好过。
“好了,你俩甭在这煽情了,你们俩那点破事我什么不知道啊,也别在陆深面前说这些了,我们都有不光彩的过去,幸好我们的未来一片光明,这还不值得喝一杯?”
萧策率先举起酒杯,四个人碰杯一饮而尽,朱凉吧砸着嘴,今天的酒可真香甜。二十年了,不过弹指一挥间。
“阿凉,别在那儿伤感了,既然今天是二十年纪念日,那哥哥也送你一个礼物。”
“丞相大人,您想送督公什么礼物呢?”
陆深喝了一杯酒而已,醋意就又上来了,这么多年总是间接性发作,萧策现在可没那么多耐心哄他,一点长进都没有。
“阿凉,别理他,其实我给你准备了一个镯子,是上次西域使节送我的,但我不带,陆深应该也不带,就给你了。”
“萧策,你可真行,问都没问我。”
陆深一张小嘴撅着,雪儿过来坐在了陆深腿上,陆深抱住这个来之不易的女儿,醋意消了一大半。
“雪儿,你爹实在是偏心啊,行了行了,反正我们也确实没准备别的礼物。说真的朱凉,我很佩服你,这么多年我也没说过……”
“行了行了,你这么多年只要一喝酒就这么说,恐怕是次数太多了,我知道你佩服我,不用再重复了。你别再喝了啊,再喝就站不起来了。”
“怎么还带瞧不起人的呢?”
陆深蹬鼻子上脸又喝了一杯,脸上立马出现两团红晕,朱凉只想说我才佩服你呢,专业逞强二十年。
“我们一会儿还要上街玩儿去呢,陆大人喝醉了,难道是不想一起同游?”
“你们别想扔我,雪儿,一会儿爹给你买糖葫芦吃好吗?”
“陆深!你没完了是吧!喝多了还知道调侃人呢!”
“阿凉,你这还真是误会陆深了,他可从来不知道你那些往事,我从未提过,雪儿是真的爱吃糖葫芦。”
“哈哈哈哈哈哈,对不起阿凉,朕实在是忍不住了,你怎么自己还哪壶不开提哪壶呢?”
“怎么了?你们三个竟然有秘密!快给我讲讲!”
“没什么好听的,陈芝麻烂谷子的事儿了,赶紧走,一会儿集市散了。”
朱凉拉起元泊就往外走,忘了他还穿着龙袍,元且也拉着雪儿往外走,只有陆深在哪儿叽里呱啦乱叫。
“好啊!你们仨就是有秘密……”
朱凉忽然想起二十年前那个大雪纷飞的夜晚,他一个人躺在太监房里瑟瑟发抖,床上没有一床被子,一个面目清秀的少年送来一瓶药,他以为他死了,那张脸他怎么会忘记呢?那是照亮他人生路的一束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