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管他，从宫里出来后精神就不正常了，每天在那儿玩儿水。”
朱凉觉得很丢人，怎么就找了这个人，一点家务活都不会做，每天就是吃饭种花玩儿水睡觉，跟傻子有什么区别。
“我倒是觉得很好，他终于过上了自己喜欢的生活，跟喜欢的人在一起每天就是无所事事，这样过一辈子多好啊。”
“羡慕？那我们也双双罢职算了……”
“二位岳丈请不要开玩笑，要是没你们，我该怎么办？”
元且哭丧着一张脸，几个大人没心思搭理他，越长大心思越重，开玩笑的话都听不懂。
“雪儿，你自从入宫就很少去家中看望我们了。”
“爹，我可不是嫁出去就泼出去的水，最近确实事情很多，我要帮元且管理朝政……”
萧策一听这话，眉毛拧成一团。
“后宫不得干政，你们到底是怎么想的？”
“岳丈别生气，我的后宫永远只有雪儿一个人，还有件事没有跟你们商量，我想下个月封后。”
“你真的想好了？”
一向嘻嘻哈哈的陆深到这时候开始正经起来，雪儿是他们俩捧在手心长大的，但这孩子却出奇的温柔善良，一点都没有被宠坏的样子，元且也算如期所愿风风光光的迎娶了雪儿，根本就没有选秀那一套，这倒是让他们两个非常满意，但是封后这件事意味着他们的女儿以后就是一国之母，责任之重大。
“想好了，我不会再纳妃，皇后早晚也是雪儿一个人。立后以后我们就准备要一个孩子了，我们没想要太多的孩子，你们一辈子为我们这么辛苦，总要有人延续下去。”
三个大人面面相觑，朱凉起身把那个玩儿水的四十岁少年叫了回来，那人还一脸恋恋不舍的样子，他真想上去一脚把他踢倒。
“阿凉，今天水里有很多鱼，但是我一条都抓不上来，阿策你正好来了，你跟我去吧。”
“我说老胳膊老腿的能不能老实点？叫你进来是有正事儿说的。”
朱凉踢他一脚，这要是以前哪儿敢这么做。
“好好好，你们仨一起欺负我，儿子，跟爹去吧？”
“爹，我们今天来你就不能好好在屋里歇着吗？难道是一点也不想我们？”
“这是说的什么话，爹当然想你们，只不过是想抓条鱼给你们尝尝鲜，你们几个怎么这么严肃啊？”
元泊放下裤腿，坐在床上，他实在觉得这几个人无趣，一点也感受不到生活的真谛。
“元且说下个月要立后，这件事你怎么看？”
元泊脸上的表情很复杂，元且给他倒杯水他也没接。
“怎么这么突然？你们不是刚大婚两个月吗，我当然是很赞成，我心里的儿媳妇儿人选从始至终也就只有雪儿一个人，可是这样雪儿会面临很大的压力。”
“我知道爹是为了我着想，我也跟元且说了，只要两个人在一起，我不需要那些莫须有的名分，但元且坚持这样做，历代君王里爹是个特例，且不说妻妾成群，总要有几个妃子，可他就是不听，万一立后以后发现了比我更好的……”
“雪儿你不要说这些，你我从小一起长大，你明知道我从八岁就心悦你，怎么可能喜欢别人？难道在你眼里，我元且就是那么不可信的人？”
“我没有那个意思……”
“元且，你现在脾气还挺大，雪儿是那个意思吗？愿意立就立，我们支持，但是你要敢纳妃，我就打死你。”
“我看你脾气也不小，我养这么大，你说打死就打死啊，什么人啊，你们俩别听他胡说八道，想做什么就做什么，只是元且，答应我不要上战场，雪儿不是我，她受不了那种苦，万一你有个三长两短，我们几个都得疯了。”
朱凉唯一的担心的就是这些，元且从小有习武也是他的主意，但现在天下还不算太平，凉虢是休战了，巫思巴安安心心当起了他的南平王，可不代表别的藩地也会如此。
“我知道自己什么水平，你放心吧爹，除非贼人打进皇宫，否则我不会拿自己的生命开玩笑，也会用我最大的能力保家卫国，立后大典你们一定要在场，我要让元国上上下下举国欢庆，对了，左相的二女儿前几日到访，说想让我把他爹放出来，我觉得这女人实在是太蠢了，我怎么会那么轻易听了她的话，他爹可是当年刺杀您的重犯，要不是您网开一面，一定是满门抄斩，左相最近身体不大好，恐怕没多久就要撒手人寰了。”
元且那年还小，根本就不知道实际的内情，元泊也是觉得亏欠他们才没有杀了他，如今他已经四十岁，左相也是古稀之年，确实翻不起什么波浪了。
“通知刑部放了他吧，让他好好在家度过晚年吧。”
“这……”
“听你爹的吧，我们只给你这一件事做决定，别的事情绝不插手。”
“好了，不说这些了，你们难得来一次，先吃饭，尝尝爹的手艺。”
朱凉开始布菜，雪儿跟着忙活，他越看雪儿越欢喜，后悔当初没有去抱一个女儿，雪儿长大后越发好看，跟元且简直就是天造地设的一双。
“雪儿，你坐在爹这里。”
陆深冲着雪儿招手，雪儿很久没见过陆深很想念她这个帅气又年轻的爹，从小她就知道自己是被人遗弃的，是他们两个大男人把她养大，对于他们这一辈子只有报恩的心。
“好了，咱们碰个杯吧，明天正好还是中秋节，咱们就提前过了。”
六个人欢聚一堂，曾经的两个小团子也都长大成人，可以为了他们遮风挡雨，朱凉百感交集，老泪差点掉下来。
“阿凉，最近不见你，感觉你胖了一些，这样倒是更好看了，脸色也好了。”
陆深听见萧策夸赞朱凉，老醋坛子又被打翻了，他故意捏着嗓子：“萧策哥哥，我不好看么？”
“好看好看，我看你到八十岁是不是也这么爱吃醋。”
“哼，只要我活着我就这样，已经到了这个年纪更没有什么怕羞了，你只要看见朱凉就是一副笑嘻嘻的模样，在家里除了训我就是训我，一点意思都没有，雪儿，我不想跟你爹过了。”
“不过拉到，回家我就给你一封休书，给你自由。”
“你们俩真是够了，一出门就这样没我都替你们俩害臊，还有俩孩子看着呢，大哥，以后你看见我要不就把我当成透明人吧，我看陆深的脸都快耷拉到脚面了。”
几个人集体笑喷，最经典的话永远都是从朱凉嘴里先说出来，好久没有这样欢聚一堂的时刻，朱凉无数次想如果永远就这样下去该多好。
吃完饭，那两个小的就回了宫，老的也回了丞相府，刚才还热热闹闹的房间现在就剩下两个老家伙面面相觑，也没有什么话可说的。
“你说他们什么时候会生孩子？一想我要当爷爷我还真激动。”
“我比你还着急呢，不过他们还年轻，多玩儿几年也是好的。我做梦也没想过我这辈子还有当爷爷的命。”
朱凉能感觉到最近身体越来越不好，阉人本来就有缺陷，身子骨很弱，朱凉还算是好的，每天还能事无巨细的照顾着元泊的饮食起居，他不想早早的死去，现在不仅有元泊，还有了当爷爷的希望，他也只有不到四十岁，人生还不算圆满。
“等他们生了孩子，咱们就替他们养孩子，等孩子大了在给他们送进宫，现在的年轻人根本不会照顾孩子，我从小就是跟几个嬷嬷长大的，其实我很反感，情形我没有那么女里女气，我的孙儿将来也是一国之君，一定要有阳刚之气才行……”
“你快打住吧，皇家的孩子有几个是爹娘侍奉长大的，不说你，就说说先皇你的爹，他从小又是怎么长大的？不还是跟一群嬷嬷，有嬷嬷都算是好的，你忘了元邵……”
两个人的声音戛然而止，他那个最不受宠的四弟，最懂事听话的四弟，连个一儿半女都没有留下就走了，这件事是两个人抹不去的疤痕，现在朱凉又把他揭开了。
“是时候去看看元邵了，忌日也快到了。”
这些年都是朱凉一个人去给他上坟，他在皇陵里是单独的一个人，元泊想的是他死了以后跟老四在同一个墓穴，朱凉在他们旁边，其实按照朱凉的身份根本就进不了皇陵，但是他要破格，朱凉是他此生唯一的伴侣，而元邵又是他唯一的弟弟，二者缺一不可。
“你今年一起去吗？”
“去，这些年我都没去过，不知道元邵怨不怨我。”
她曾多少次在梦境里见过那个弟弟，音容笑貌仿佛就在面前，他只想对他说一句对不起，是哥哥害了你，这么多年始终说不出口，现在也是时候做个了解，跟过去告别，以后要常常去看看他那个可怜的弟弟。
“他怎么会怨你呢？你忘了吗？元邵从小最喜欢的就是你这个哥哥了，他总是追着你的屁股跑，你对他那么好，他都明白的，所以别把自己封闭起来，你该面对了。你可别哭得稀里哗啦扰了他的清净。”
“我才不会呢，我都多少年不哭了。”
元泊开始翻箱倒柜，朱凉一看他这个样子就烦的皱眉，不会收拾屋子罢了，捣乱可是一绝。
“元泊，我问你你想做什么？”
“我就是想挑一件衣服，我想让弟弟看见我最好的状态。”
“你穿什么去他都会很开心，你没发觉这些年你过得很开心很平安么？那都是元邵在天之灵保佑的。”
“是啊，那真是感谢我的弟弟了，这些年哥哥对你反而没好过，是哥哥的不对了，不过哥哥也很快就要去陪你了……”
“元泊，你再敢跟我胡说八道你看我怎么治你。”
第二日，皇陵。
元泊上次来皇陵还是朱凉刚进宫的时候，那时候他来只是为了看望萧策，对萧策的愧疚到现在倒是烟消云散了，没想到有一天他会来这里看望自己最小的弟弟。
“邵儿，哥哥老看你了，还给你带了你最爱吃的东西。”
元泊亲自把烧鸡还有糕点一一摆放整齐，岁月在他脸上没有留下一点痕迹，反倒是更加有味道。朱凉迷恋他的盛世美颜，更加爱他的人品。
“四皇子，我是朱凉，我又来看你了，以后每年都是我们一起来看你，你开心吗？我记得以前你总是缠着我跟你做游戏，追着我叫阿凉哥哥，我那时候觉得你很烦，怎么会有皇子追着太监叫哥哥的，肯定是有什么阴谋，事实上是我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我那时候刚刚进宫，又受了那样的刑罚，自然是看谁都不顺眼的，现在想起来觉得愧对你，你对我是那么的一片真心，有什么好吃的好喝的都要与我分享，让我在最苦最难的时候没有多难受。后来我来看守皇陵，最想念的还是你，只是你不知道罢了，今天我通通都告诉你，其实我一直都很挂念你。那时候的你比起太子都让我挂心。”
元泊在一旁泣不成声，朱凉温柔的给他拍背，他很久没有这么哭过了，上一次还是元邵下葬的那天。那一日天气很不好，狂风大作乌云密布，但元泊还是跟了全程，一眼都舍不得离开。盖棺的时候甚至都想跟元邵一起走了，是朱凉把他从深渊拉了回来。
“太子，您别哭了，在我心里，你永远都是四皇子的好哥哥，就是那个温润如玉的太子，从来没变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