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皇,您说这个花放在哪里合适?”
“儿子,这点东西你都摆弄半天了。”
元泊担忧的看着元且,这孩子怕不是激动傻了,他给朱凉一个眼色,朱凉摇头他也管不了。
“这个椅子在这里是不是太碍事了啊?”
“那个儿子,你过来,朕有事跟你说。”
现在再不说等彻底疯了更说不清。朱凉倒是看这满园红色开心得很,这一天终于来到了。
“父皇,什么事?”
元且的嘴角从几天前就没放下来过,元泊真担心他会面瘫。
“就是……明日是你与雪儿大婚的日子,也是你十八岁生辰,你彻底长大成人了,父皇也老了……”
“父皇,您是生病了吗?”
“没有没有。”
元泊皱着眉,这臭小子真会触霉头,你自己新婚燕尔咒老爹生病,什么倒霉孩子。
“不是不是,不要瞎想,朕好得很,只是这个皇上朕当够了,明日正好趁这个机会你继位。”
“可是父皇,史上并无先例,您还这么年轻……”
“你别管朕了,朕早就不想当这个皇上了,这一辈子还没为了自己活过,朕像你这么大的时候已经要继位了,你也算提前习惯君王的生活,以后就没人管你了。”
元且的嘴角终于下来了,他怎么能过的惯没有父皇管教的日子,这不就意味着朱凉也要随着他出宫,他们一定是不想在这深宫了。
“父皇,我……”
“别拒绝父皇。朕如果像从前一样让别人做这个位子等于强人所难,可你不一样,你已经成人,而且你心知肚明,这个位子早晚也是你的,不是么?其实你比朕幸福多了,没有谁跟你抢。但你不能因此就不珍惜,要好好保护我们的天下,知道么?”
朱凉在一旁,两父子难得交心,却还是说这些看似离别的话,他和元泊自始至终都是自私的,为了一己私利,他们牺牲了太多人,幸好这是唯一的孩子,早晚天下都是他的。
“好,可是父皇,你们要去哪里生活?”
“我们……只想找一个山林从此隐居,你也知道,父皇一直想过那样的日子,这些年,对阿凉确实有亏待,他把你带大,毫无怨言,所以我们是不是该回报了?”
元泊开始对元且一顿道德绑架,朱凉实在是看不下去了才过来插几句话。
“你不要听你父皇的,如果你现在觉得还早,我们就再等等,不差这一时半刻的。”
“嘿,好人都让你当了,不是你着急……”
“元泊,闭嘴。”
元泊也就真的闭上了嘴,他这个皇帝当的实在是憋屈,元且被他们逗笑了,如果早晚都是他,为什么不欣然接受。
“我答应父皇和爹,我会做一个好君王,只是朝中大臣不服怎么办?”
元泊早就计划好了一切,谁敢不服他的儿子?
“这些你不用管,只要好好把你的才华发挥在管理国家上就好,你的两位老丈人会帮你的。”
听见老丈人,他脸上浮现一丝羞赧,元泊摇头,真是养了个没出息的东西。
“行了,先去试试衣服,然后沐浴焚香,这是规矩。”
朱凉催促着他,那两件喜服提前一年就在缝制,能用上的名贵珠宝都用上了,一辈子就这么一次,不奢侈点配不上太子的身份,最重要的是老丈人掏钱。
“爹,您亲手制作的实在是太好看了,雪儿一定会喜欢的。”
“元且,怎么小时候我没看出来你是个媳妇儿迷啊?”
元且不好意思的挠挠头,对着镜子打量了好几圈都舍不得脱下来,最后还是被朱凉催着沐浴,不知道用了多少香料,香的朱凉直打喷嚏。
“你这别把雪儿熏着,你能不能放松点,你太紧张了。”
隔着屏风,朱凉就在那儿守着他洗澡,跟小时候一样,以前都是朱凉给他洗澡,现在他长大了反倒不好意思了,今天不一样,朱凉为他搓灰去尘,明天就是崭新的人。
“爹,这你就不知道了,雪儿最喜欢的就是这个味道,我都是按照她的喜好买的这些香料。爹,您说明天我要怎么把雪儿抱起来?我好怕把她摔了……”
“且儿,你现在该想的不是这些,而是以后的日子你该如何敬她爱她,怎么共度余生,让她开心,抱不起来都无所谓,没有人会笑话你,但是你要做到让全天下知道,你只有这么一个妃子,并且你们走过了一生,这样谁都会敬佩你,明白么?”
元且似懂非懂的点点头,朱凉想起他们刚成婚那几年,朝中大臣蠢蠢欲动,就算对元泊的才能再肯定,可打心眼里瞧不上他是个断袖,就连最衷心的林子枫都告老还乡了,表面上不说是为了给他们留面子,其实朱凉知道,就算是断袖他跟皇上也是在不匹配,他一个太监怎么能配得上九五之尊,可朱凉心中只有一个想法,他是皇上的人,这一辈子都是,他得沉住气,面对那些不好听的声音只能装聋作哑,他们没有伤天害理,只是相爱而已。
“爹,我觉得你真的很厉害,当时您要是没进宫该多好啊,虽说您和父皇相爱,但这一生还是荒废了。”
“我怎么会荒废了呢?你还是年纪小呢,没有受到过什么挫折,人这一辈子不管好与不好,都是上天恩赐的。我这一生都与你父皇纠缠在一起,我这样的人,若不是当了太监怎么会有机会接近太子呢?就算不遇见太子,我也是最幸运的小太监,你的丈人……萧策,他对我很好,我们是很好的朋友,所以就是在小太监时期我也没受过什么罪,再后来我一直在管理你的衣食住行,这对于我是很有意义的事,虽然你不是我的孩子,但这么多年你敢说你对我没感情?”
朱凉帮他搓背的动作停下,元且摇头,在他心里,朱凉是比皇上还要重要的人,真正能称上父亲二字的人。
“所以说,我怎么能算荒废,你不用替我打抱不平,这已经是我如蝼蚁一般的人生最美好的几十年了。”
元且为之动容,他从来不知道朱凉是怎么跟他父皇在一起的,也不知道他的生母到底是为了什么离开了皇宫,可是他从来不讨厌朱凉,从不认为是他挤走了自己的母亲。
“明日就是我大婚的日子,我也算大人了,这么多年我一直想问……”
“她走了,皇上并没有杀她,但是现在她具体在哪里,我们谁都不知道,如果以后你想找到她,可以靠自己,她是你的母亲,你应当抚养。”
这也就是不当着元泊的面朱凉才敢说的话,要是元泊知道了不知道还要怎么折腾,他养这么大的孩子凭什么给她养老。
“我没有那种意思,我只是想知道……我的父皇从来不爱我的生母,可当时为什么娶她?”
元且的眼神充满了求知欲,朱凉避开不敢再看,他的母亲当然也是他们自私的一生中的牺牲品。
“我……元且我求你,别再问我这些问题了,我无法回答,我只能告诉你,你的母亲其实很爱你……”
“你们下去吧。”
“是,太子殿下。”
宫女太监纷纷撤退,这里只剩下他们俩人,朱凉知道逃不过了,今天这是坦白局。
“我只想问,我的亲爹是谁。”
朱凉手中的澡巾掉落,他浑身颤抖,他很希望这是一个梦。
“你听谁说的?你就是元泊亲生的!你到底在想什么?你告诉我谁说的!我现在就去杀了他!”
“你别激动,我在六七岁的时候就知道了,但是怎么知道的,您别再追问,我想给他一条活命。只是……父皇怎么能忍受这样的屈辱,还把皇位给我?”
“别问了,你就是元泊亲生的,他们说什么你都信?不过就是离间你们父子的下三滥把戏。”
元且有些惊讶,朱凉竟然说脏话了,他本不想说这种话,可他不想一辈子都装不知道,那样不君子,明知道自己不是亲生的还要拿走别人的天下。
“好,我不问就是了。您别生气,我都快泡晕了,您快给我搓吧。”
朱凉早已没了七魄,整个人像一个行尸走肉,潦草擦了几下就离开了,都没告诉元且。
“当年你的起居郎现在在何处?”
“好像是早就出宫了,他年纪不小了……”
“皇上,不管用尽什么办法,把他找回来。”
元泊发现事情不对劲,看朱凉的表情就知道事情不小。
“你先告诉朕到底怎么了,就算是皇上也不能随随便便……”
“一定是他!一定是他泄露了我们隐藏了十几年的秘密。刚才你知道元且问我什么?问我谁是他的生父!这件事我们怎么会知道?除了起居郎还有谁能知道这件事?我们要怎么办……”
元泊紧紧抱住他,安抚着他的情绪,到底是皇上,显得淡定许多,他就知道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
“冷静,知道了就知道了吧,我们瞒不了一辈子的。他还说什么了?”
“没说别的,也没再追问,我真的好害怕啊元泊……养了这么多年,他不会跑了吧?”
元泊被他的话逗笑,整个人带着浓重的鼻音,可爱得很。
“你这话说的像是人贩子似的,养了十几年跑了去找了亲生父母,你觉得元且是那样的孩子么?他如果真是个有心计的今天绝不会问出这种话,所以……别担心,他哪儿也不会去,就会乖乖待在宫里。”
虽是这么说,朱凉也马上派人把起居郎抓了回来,朱凉实在是太聪明,这件事除了起居郎没有任何人会起疑心,他知道了也就算了,还告诉了元泊,到底安得什么心思。
大婚当日,元泊不想开杀戒,只是把起居郎关在了大狱。元且对这一切都不知情,还是对朱凉心怀愧疚,昨天不该那么吓他,他只是好奇罢了。
朱凉只觉得两个孩子站在一起实在是养眼,果然还是男女成婚更加好看,雪儿穿着他亲手做的喜服,眉间一点红唇,元且笨拙的把他的新娘子抱起来走向他们,朱凉坐在皇上的边上,穿的竟然是凤袍。
“阿凉,这是朕当皇上最后一天了,这是朕最后能给你最好的东西,喜欢么?”
“喜欢,但是我不赞同您的说法,知道跟您在一起,每一天都是好日子……”
朱凉想起那年元泊的腿断了,他一个人吓得几乎昏厥,他死了都无所谓,他想替元泊受尽所有的苦,可现在看来,都是为了以后的甜做铺垫。
“你真会说话,朕甚是喜欢,想要什么,朕赏给你。”
“得了吧,某人也就风光这么一天,以后还是得靠我了。”
元泊彻底被他噎住了,出了宫他就等于废人一个,还真是得全仰仗朱凉,寄人篱下的日子可真不好过啊……
“父皇,爹,请喝茶。”
朱凉激动的热泪盈眶,血浓于水算得了什么,他们是元且唯一的亲人。
“两位公爹请喝茶。”
雪儿乖巧的让朱凉心化成了一滩水,还真是有点羡慕陆深他们。
“以后你们就是夫妻了,夫妻一定要齐心协力,不管有什么事都要共渡难关,别让父皇失望,知道了么?”
“儿臣谨记在心。”
朱凉拿出见面礼,他搜遍了他所能找到的地方,特意求来了一尊玉佛,这是有钱也买不到的,雪儿喜欢的不得了,命人好好包装好,回去要放在厅堂最显眼的位置。
“诸位爱卿,大家应该知道朕今天有什么事要宣布,吾儿元泊今年已经十八,也已娶妻,所以,朕是时候该退位颐养天年了。”
“恕臣斗胆,陛下不过三十八岁的年纪,现在退是不是太早了?”
平日里寡言少语的提督张贤竟然率先发言,还真是元泊没有想到的。
“爱卿,朕深知你们的好意,但是朕真的累了,朕虽然年岁不大,正值壮年,但是你们也清楚,朕以前南征北战,落下一身旧伤,所以真的力不从心了,吾儿你们也知道什么品行,大家看着长大的,自然错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