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泊顿了顿,还是说出了不该说的话。
“况且……朕不是再跟你们商量,而是必须。朕要退了,今日即是吾儿大婚之日,也是吾儿十八岁寿辰,那何不喜上加喜,省得到时候大家再跑一趟。”
大臣们面面相觑,就知道他们这个皇帝有个不安分的心,从来都不按套路出牌,也只好默认了。
“好,既然没什么说的,大典继续。”
萧策和陆深激动的腿一直哆嗦,敬茶的时候险些撒了雪儿一身,雪儿泪止不住的流,这一对养了她十几年的爹,终须一别了。
“爹,你们放心,元且会对我好的,我也会好好在这深宫里守护着你们,想我了就来看我,我只求爹,不要忘记我这个女儿,我永远是你们的雪儿。”
“傻丫头,爹怎么会忘了你呢?大喜的日子不要哭哭啼啼的,从今后定要好好辅佐皇上,你们要白头偕老,我们才放心。”
起居郎最后还是招认了,他当年根本就没有到出宫的年纪,许是做贼心虚,刚刚在元且面前说了不该说的话,就知道自己大难临头,谎称家里有人生病才能逃之夭夭,他没想到时隔这么多年,竟然把他抓了回来。
“我当时只是一时好奇,因为小皇子长得跟皇上实在是太不像了,虽然好看,但少了很多阳刚之气,况且……我只是在跟别的太监议论,却让当时在那里玩耍的小皇子听见了,我不是有心得。”
他不说这个还好,竟然是在跟别人议论的时候让元且偷听到的,朱凉顿时头皮发麻,头像爆炸一样疼。
“说,你当时还跟谁说了?”
起居郎是抱着必死的心态来的,也就供认不讳,那几个小太监早就消失的无影无踪了。
“你到底是怎么怀疑上的?”
“朱公公,您也知道我是皇上的起居郎。起居郎是做什么的您不会不知道吧?您和皇上……”
“住嘴!来人,给我打,狠狠地打,让他长着一张嘴就乱说!”
几个狱卒上来对着这个瘦弱的起居郎就是一顿鞭子,朱凉心里没有善恶之分,只要惹到了他,便一定是恶,不折磨就让他痛快死了,难解心头之恨。
“朱公公,您给我一个痛快的吧!”
“痛快?谁给你雄心豹子胆竟然敢背后议论皇家的事!我告诉你,若有一天这个秘密公之于众,咱家都会把你挖出来鞭尸!”
几个小狱卒吓得够呛,还没见过朱凉这幅面孔,平日里那么柔弱的一个人,竟然大发雷霆起来足以震慑人心。
最后,起居郎还是被凌迟了,他恨,他隐藏了这么多年的秘密竟然是个笑话,元且也是,为什么到现在才问。
“现在觉得痛快了么?”
“一般吧,我现在就是怕还有人知道,元且自己知道了还不算最大的问题,如果还有人知道……那元且的帝位不稳,我们该怎么帮他?”
“我知道你满心都是为了元且好,但是呢,你要换位思考,历代君王也不是能百分百传到自己儿子手上,如果有人起义或者进攻,江山易主很正常啊,所以这天下已经交到了元且手上,我相信我的儿子一定可以坐稳的,也会让悠悠众口闭嘴。”
“我发现你真能屈能伸,咱们还没出宫呢,你就自称我了啊?”
元泊看他还有心调戏自己,看来也没什么事。
“不然呢?出不出宫江山也已经给了元且,难道现在还能要回来?咱们也该收拾收拾出发了,要不然两个孩子心里一定不踏实。”
他们也没什么可带走的,宫里的东西一件都不能带出去,就只带了一些金银细软还有换洗的衣服,朱凉打算路过集市的时候买几匹粗布,穿在身上那才是真正的民间生活。
“老伯,这座院落我们很喜欢,您出个价吧。”
朱凉费了好大力气才在一个河边的人家找到了一所破败的房子,虽然破败,但稍微收拾收拾就可以住,老伯说已经荒废数年,他和老伴年纪大了,受不了潮气只好搬进了城里,朱凉却觉得这里风景宜人,元泊一定会喜欢。
“我们也不要多少钱,本来就是闲置物了,只要十两银子就可以,地契我已经带来了。”
朱凉元泊四目相对,天底下还有这么便宜的事。
“老伯,太感谢您了。”
虽是这么说,朱凉还是拿出一张二十的银票皇城没有十两的,老伯说回家取钱再给他,他也不要了,老伯收下,地契也留下了。
“元泊,你现在可不是皇上,别想看着我一个人干活儿。”
“阿凉,干嘛这样一副刻薄模样,谁说让你一个人收拾了啊,我这不是也在打扫么?”
朱凉拿着扫把看着在葡萄架下乘凉吃西瓜的元泊就恨得牙根痒痒,他现在就想回宫,熬了这么多年到头来还是要出来受这份罪,图什么。
“你再不起来,我现在就走了。”
“别生气阿凉。”
元泊讨好似的拿起一块西瓜递到朱凉嘴边,朱凉躲开不吃,没想到元泊竟然咬了一口用嘴喂他,他哭笑不得,但西瓜确实比平时还要甜。
“你好赖是皇家子弟那儿学来的下三路招数?”
“这不是下三路,哄你开心是我的职责……”
朱凉知道自己该上当了,赶紧让他打住。
“别再给我搞什么糖衣炮弹,不好使。赶紧起来给我干活儿,给你抹布,先把桌子什么都擦一遍,剩下的不用你管了。”
“行行行,真是虎落平阳……”
元泊瞄了一眼朱凉,趁他还没生气得赶紧行动,朱凉根本不指着他做什么,但是看着他这么悠闲浑身都不舒服,现在他们就是寻常夫妻,总是一味的付出不会长久。
“阿凉,你说这条河里有鱼吗?看起来真清澈啊……”
“元泊,我以前怎么没发现你这么注意力不集中,表面上在擦桌子,眼睛都快掉进河里了,那你要是这么喜欢鱼,干脆去钓鱼,日落之前必须给我带回三条活鱼我给你做了,怎么样?”
元泊想了想,怎么也比收拾卫生划算,扔下抹布卷起裤腿就进了河里。
“喂!水多深都不知道,你疯了啊!”
之间元泊慢慢走进河里,竟然一点点消失,最后只剩下一个头,朱凉彻底慌了神,这个人到底想干什么?
“元泊!你出来,快出来!”
朱凉也顾不上自己根本不懂水性,直接下河,元泊要淹死他也要一起,他刚扑腾到元泊的位置,竟然被一双手臂高高举起,元泊的脸突然出现在他面前。
“哈哈,上当了吧?阿凉,今天先不要收拾了,咱们好好玩一玩。”
“元泊,你觉得这种事可以用来开玩笑么?”
就这么一瞬间,朱凉差点以为他要失去元泊,他的眼眶通红,浑身颤抖,元泊抱住他,他也没有力气推开。
“宝贝儿我错了,就是想让你开心,可能方式不对,你也知道,我一向笨蛋的……”
朱凉一只手搂住他的脖子突然凑近,元泊还以为朱凉要亲他,享受的闭上了眼,没想到朱凉的另一只手已经伸进了衣服里。
“阿凉!你太坏了!快放手!别逼我在水里啊!”
“你不是厉害得很啊?让我哭,吓唬我,我看你还敢不敢了?”
朱凉加大手上的力度,元泊的脸逐渐扭曲,果然不能惹夫人生气。
“宝贝儿,我错了,你快放了我吧,我不行了,你怎么办?”
“没关系啊,让我们一起做太监好了。”
最后还是以两个人弄湿了衣服告终,连一个虾米也没有捞上来。元泊还小心眼的都没有理朱凉,也没有吃他做的饭。
“有些人啊,不吃就有种一辈子都不吃,我看能硬气到什么时候。”
元泊心里想,哄哄我能死?
朱凉心里想,不作能死?
两个人赌气背对背睡了一晚,朱凉醒得早,发现元泊紧紧的搂着他推都推不开,嘴上还念叨着:“阿凉别生气,我错了……”
“好家伙,还学会装睡了,起来吧,我不生气了……”
朱凉轻轻推推他,这人还在吧唧嘴,现在嘴里念叨的竟然是烤鸭,还真没醒。
“阿凉!什么这么香啊?”
元泊早就忘记了昨天的不愉快,睁开眼睛肚子就饿的咕咕叫,竟然闻见了一股异香,肯定是朱凉心疼他在给他做好吃的。
“自己不会看啊。”
朱凉故意冷着一张脸,手里拿着一把扇子在扇炭火,呛得他治咳嗽,眼泪一直流。
“烤鸭!我的老天爷啊,阿凉,你是不是进了我的梦里了?你怎么会知道我想吃烤鸭啊?阿凉,你说你怎么会对我这么好呢?”
元泊叽叽咕咕说了一大堆没用的废话,朱凉没心思搭理他,只是把扇子递给他。
“再有半个时辰就好了,记住,每一刻钟翻动一下,别烤糊了。”
“烤糊了也无所谓,反正是你自己吃。”
朱凉起身去收拾一地的鸭毛,他竟然会为了元泊杀了一只鸭子,想起来还挺好笑的,元泊偷偷看了一眼朱凉,这人不就是刀子嘴豆腐心的代表。
“阿凉,这鸭子实在是太香了,要是还有薄饼……”
“元泊我警告你,别在这儿跟我得寸进尺啊!”
吃烤鸭怎么会没有荷叶饼?朱凉本来就要去准备了,听他这么说还真不想给他做,让他抱着鸭子啃得了。
“阿凉,你对我最好了……”
“好好好,打住,我去,我怕了你了,我就是上辈子该你的。”
元泊看着袅袅炊烟,再看在厨房里忙碌的朱凉,这一切他终于拥有了。
“阿凉,你看那片荒地了吗?”
地契确实明确标明还有一亩田地,朱凉有种不祥的预感,他可不想种地,还不把他累死。
“我警告你啊,我可什么都干不了,伺候你就已经很累了。”
“不让你种,你也知道我喜欢花,我们把它改造成一个小花园吧。”
“花园?元泊,你上嘴唇碰下嘴唇轻轻松松就说出来了,你知道那是多么大的工程么?”
“嘘,阿凉你先别着急,你就让我自己来,我保证什么都不让你管。”
“我算看出来了,只要让你干正事儿你就得想办法逃避对吧?行,那我们比赛,看是你先弄好花园,还是我先把家收拾好,行吗?”
“阿凉,这没有可比性啊,花总不能种上就开吧……”
朱凉也做了嘘的表情:“别说那些了,既然是比赛那就愿赌服输,如果你输了,你一年不许碰我,如果我输了……就罚我给你天天做饭。”
“阿凉,你不觉得不平等吗?这根本就是两码事……”
“行了,咱们之间有什么可计较的,我吃亏就吃亏吧,现在开始行动!”
元泊简直就是哑巴吃黄连,这叫什么吃亏?这明明就是小太监不想侍寝的计谋!
十天后,朱凉兑现承诺,把这个破败的小院子打扫的一尘不染,而那片废墟确实整洁了不少,但是一朵花都没开出来。
“阿凉,你实在是太鸡贼了,我输了。”
“哎呀呀,我还真不是故意赢你的,我还以为你能赢呢,那还真是胜之不武了,喂喂喂,你干什么?”
“阿凉,你不是愿意跟我赌吗?那我愿赌服输,只不过……今天我要痛快了,往后的一年绝不碰你!赌约明日生效!”
“不行,哎呀,元泊,你放开我,你这叫耍赖!”
“耍赖就耍赖,反正你已经是我的人了!”
一别经年,元且也有了孩子,特意找了画师一家三口去了朱凉的住处,就为了画一张全家福。
“阿凉,你跟了我可曾后悔过?”
朱凉摸了摸元泊眼角的细纹,已然走过半生,何谈什么后悔不后悔,他只知道这一生只爱这一人。
“父皇,为什么皇爷爷会跟一个男人在一起啊?”
元且抱着懵懂无知的小皇子,毫不避讳的告诉他。
“傻孩子,因为他们相爱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