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晓贤之所以会来玄隐山,是他自己选择的路。
凡人通常都不懂得修仙是什么,大多数孩子都像顾清池那样无处可去,误打误撞就留在这了。
宫晓贤却是一门心思自愿上山的,刚开始旁人都不知道为什么。后来他悄悄告诉顾清池,自己的父母从前感情就不合,生下他后更是矛盾不断,狭小的屋檐下永远弥漫着争吵。后来母亲抛下他们父子,跟情人私奔了,从此再也没回来。父亲便一蹶不振,整日借酒浇愁,染上了赌瘾。不但不养家糊口,还欠下了大把的债务。
后来竟让宫晓贤去偷钱还债,他实在忍无可忍,就着漆黑的夜色跑了。年幼的他尝试自力更生,听说玄隐山上住着一批与世无争,救苍生于水火的仙人,他决定改变命运,上山求仙。别看他平时里温和可掬,本质上还是个十分倔强的人。虽然在轩武门受人冷眼,遭到不公的对待,但他一心想要修炼得更强,只有这样才能帮助更多需要保护的人。
察觉到他的病情后,顾清池立即将他送回卧房,找来谢轻云问诊。此时他已经非常虚弱,似乎身体已坚持到了极限。拖着这样的身子,还要强打精神应付眼前这桩冤案,也是难为他了。
“只是普通的发热,没有大问题,放心好了。”
谢轻云见他脉象平稳,将他悉心安置好,又熬了几副汤药。顾清池想应该是最近压力太大,没有充分休息的缘故。
“总之能自证清白就是好事,这次多亏了荀芷幽。”
“想不到蛊毒这种东西,竟是真实存在的啊。”谢轻云心存后怕地想。
“在人间是有过制蛊师的传说,制蛊师不知何许人也,所谓蛊毒竟让天下所有医者都束手无策。但因为此术过于阴毒,国君即位后下令将蛊师们赶尽杀绝,蛊毒也随之销声匿迹了。”
顾清池点了点头,思忖道:“正因如此,才令所有人都大吃一惊。如果判断没错,那么只有一种可能:蛊师并没有完全消亡,这个狡诈的谋划者正躲在暗处,不遗余力地算计着我们呢。”
可想而知,要揪出此人并不是件容易的事。目前唯一的证人已经死亡,线索也终止于此。只能从死者的身上去探索蛛丝马迹。目前,荀芷幽正配合轩阳门全力调查,同时因为亵渎同门尸身,被判处了四个月的监禁——以功赎过,这已经是最为轻微的处罚了。毕竟也只有她这样的人,才会毫不顾忌地拿死者的身体解剖吧。
这么厉害的蛊,下蛊者究竟是何人?又有什么目的?事情早已变得更加复杂,成为一个笼罩在众人头上的无从解开的谜团。顾清池想不到的是,这只是大祸酿成之前的一个小小开端。
一个星期之后,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人间马上要迎来酷暑,在大地中蛰伏的暑气正蓄势待发。山上的空气也变得浮躁起来,顾清池才修行了一会儿,身上就挂了层薄汗。
这天,观里的安宁一如往常,他刚想继续练剑,却见谢轻云急匆匆地闯进来,冲他大呼道:“清池!不好了!”
“怎么回事?”顾清池问。
谢轻云因为赶路,说话气喘连连:“殿下他….他失踪了!”
顾清池立即放下了手中的木剑。
“是这样的….殿下他一周前说自己要冥想一段时间,拒见任何人。就让他独自待在屋里,但时间一长,我怕他有什么闪失。今天试探着去看他,房中竟空无一人…..我找遍了整个道观,都没有找到他!”
“先别着急,山上不会有外来者,杨璟玉应该是自己走了。”顾清池让他坐下,顺便递了杯水。瞟见公子从他的脚边掠过,窜到墙角藏了起来。“奇怪,他平时干什么都会带着公子,为何这次要留下它?”
谢轻云稳定了下情绪,语气依然焦灼:“既然要走,不能通报一声么?突然消失算什么,也不知道去了哪里。”
“总感觉发生了什么事,我们去问问师父吧。”顾清池莫名感到不安。
书房
柳伯在房中间盘坐着,屏息凝神,似乎在冥想。
“打扰了。”顾清池蹑手蹑脚地走到师父身边,低声报告太子失踪的情况。
柳伯睁开一只眼,缓缓道:“太子他——大概是去做他该做的事了。为师听说人间近来不是很太平啊。”
“发生什么事了?”谢轻云凑上来问。
“许康城沦陷了,现在被瓦隆军队占领着。战况异常惨烈,士兵们烧杀抢掠,进城后开始滥杀居民。”
这个许康城,是北济国与瓦隆接壤的边境,位于最西部。易守难攻,军备强大,是抗击外敌最坚固的一道防线,瓦隆军陆陆续续进攻了三年,如今竟毫无征兆地突然沦陷,令朝廷措手不及,城内军民死伤大半。为收复失地,国君正调遣中原的精锐军奔赴战场,但距离太远,支援还尚在途中。柳伯知道的情况就只是这些了。
“真是想不到….”谢轻云喃喃道:“那殿下一定是去许康城了,可他打算干什么呢?”
“许康现在由瓦隆的军队把守着,他应该是进不去。”柳伯摇了摇头,叹道:“一时冲动罢了,何必以身犯险,许康早已沦陷敌手,去了又有什么意义?”
顾清池没有犹豫,下意识地发出请求:“师父,我想下山去许康找他。”
“就知道你会这样说,为师拒绝。”
“为何??”
“你要明白,我们是修仙者,不能干涉人间的事务。”
柳伯义正严辞道:“万物各有其规律,山上山下本就是两个世界。你有自己应该遵循的道,不可凭一时意气逾越它。”
顾清池毫不退却,继续申辩道:“师父,我并不想插手这些战事。只因杨璟玉是我的朋友,我不能让他独自深陷险境。这是我的私事,若他不能平安回来,我怕我会自责一辈子。”
柳伯见他态度如此坚决,逐渐放软了架势。深思熟虑一阵后,不太情愿地答应了:
“你长大了,为师也无法约束你。有些路还得你自己去走,但你记住,一定要保全自身,其他事让杨璟玉自己处理。”
“是!”顾清池喜出望外道。
“我也跟你一起。”谢轻云接着说:“许康战火纷飞,百姓们都在受苦,这里一定有我能做的事。”
“好,那就说定了!”
顾清池拍了拍他的肩。两人迅速收拾好下山的包袱,至于公子,他们是不可能将这只小猫带去险恶的战场的。于是和陈子瑜打好招呼后,就暂时由她来寄养了。
万事俱备之后,两人匆忙向许康城的方向赶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