渊真白没有重新回到会议室，而是径直从事务所的大门离开下了楼。
季信看着他的背景心情久久不能平复，但想到会议室里还有等着自己回去开会的客户和裴锡，还是很快重新整理了一下仪表再次敲门走了进去。
会议室里人都已经到齐，助理摆弄着中央的投影仪正在调整解说方案的幻灯片。而伊藤泷站在相隔较远的落地窗前接了一个临时的电话，看见季信走进来，眼神莫名地亮了一下。
“那我们就开始进入正题吧。”裴锡调整了一下胸口的领结，铂金色的细边眼镜显得禁欲而优雅。
伊藤泷抬起手，挂断了电话，“不好意思裴主任，打断一下。”他的中文一直都很好，为这一场会议省去了不少时间和麻烦。
“开始之前还有什么问题吗？伊藤先生？”裴锡很专业地停顿，将话语权交给这位现场这位唯一有决定权的股东。
“首先我对我的合伙人突然离席向各位致歉，”日本人的传统礼仪，他微微鞠了一躬，“其次我们重新商定了一下，希望由您身边这位季律师来担任整个案件的主要负责人。”
委托方一共只来了四个人，除伊藤泷之外，其他三人均面面相觑，小声的日语交流后最终把目光落在季信身上。
裴锡眉心轻蹙了一下，微不可查地看了一眼坐在旁边的季信，自若道：“季律师当然会负责陪同整个案件的进程，但就办案经验而论，我希望伊藤先生能够相信我们事务所所有律师的实力。”
伊藤泷露出礼貌的微笑，重复了一遍，“并不是陪同，我们是希望季律师担任案件的主要负责人。裴主任这样推辞难道说贵所在这一法律领域的用人很缺乏吗？”
这一次不止是裴锡，所有人的目光全都齐刷刷地落在季信的脸上。
季信知道裴锡是好意，像之前说好的，裴锡一方面希望季信在这次会议后能够得到充足的休息，一方面对这种大宗客户的无理要求有些不满。
案子不是不能做，虽然知识产权并不是自己擅长的领域，但是为了这个案子四个通宵都熬下来了，咬着牙也绝对不能把打响名气的机会拱手让人。
裴信镇定地起身，走到放映机旁边后从助理手中取走遥控键。
“没有问题，我们律所的实力伊藤先生不用怀疑，那么我们直接先从侵权作品开始。”
……
会议简单地进行了两个小时，伊藤泷与对方当事人的会面在下午三点半，众人整装待发准备去做第一场谈判。
人陆陆续续地往外走，季信在最后将材料和电脑放进提包里，一口气还没松下来，伊藤泷倚在门边，似笑非笑地看着他。
季信有气无力地垂着脑袋，“伊藤先生，您还有什么问题？”
伊藤泷三年前那头招摇过市的白发已经染了回来，为了更有领导的模样他甚至套上西装打上领带，表情神态也深测了几分。他朝季信走过来，皮鞋踏在光滑的大理石地板上，会议室里显得掷地有声。
“季信，好久不见了。”
没有在刚才会议中那样刁钻古怪的语气，只是一句很平淡的问候。
季信愣了一下，心中有愧般别过脸，“好久不见，伊藤。”
伊藤嘴角勾起浅浅的笑意，“你见过真白了？”
“嗯。”季信微不可查地点头。
“你觉得他怎么样？”
怎么样？问得好啊，尽管他曾经的性格就已经足够招人讨厌了，可想起在洗手间里发生的事，季信还是觉得有些始料未及。
还有手上那些新增的伤……
季信垂目思绪落在回忆里，口中喃喃：“他…就不能好好的吗？”
三年前伊藤泷找到季信的时候，他正和顾泽在酒店的房间里商量观光的景点，房间里没有茶所以递过去一瓶水，“不好意思，房间里只有这个。”
伊藤泷笑了下，坐在书桌的扶椅上。
“冒昧来打扰，主要是有一件事我很在意。”
虽然不知道是什么，但季信还是有着基本的礼貌，“请说。”
“昨天真白回家之后我感觉他有点不对劲，所以查了一下晚上的监控视频。”
季信反应过来，原来是这件事。
他抱歉地笑了一下，“我昨天退场的时候不小心迷路了，实在不好意思，但我确实不是故意的。”
伊藤泷点了点头，“我一开始也以为你是故意的，但是后来从真白的反应来看，你们是不是应该认识？”
季信愣了一下：“啊？不，我之前应该没有见过他。”
伊藤泷若有所思地看着他，“但以我对他的了解，他是不会随便给人指路的。”
季信有点不明所以。
“实不相瞒，我是真白的叔叔。”
“叔叔？”
伊藤泷从他的眼神中看出了不信，有点无奈，：“爸妈生我比较晚，算起来我也只是比真白大六个月而已。”
怕季信还不信，于是指着自己的白毛，“这个是染的。”
季信没说话。
他又指着自己的眼睛，“我这是美瞳啊！我是纯纯的日本血统！”
季信：”我信了…您到底有什么事呢？”
伊藤泷沉默了一下，好像在考虑怎么开口：“真白身上的伤痕你看见了吧？能不能请你帮我一个忙？”
公寓里，渊真白横躺在客厅的单人沙发上，薄棉毯子的一角耷拉下来垂在地面，他翘着双腿搁在扶手上，梦中不经意地垂头。
阳台外下着雪，簇簇霜花蒙在玻璃上显得白朦朦一片。
门铃响了一声，他没醒。就听见开锁的声音。
伊藤泷用钥匙打开门，闹腾地用日语抱怨：“你什么时候才能学会给你亲叔叔开门？”
渊真白醒了，睁开眼朝他看过去，却看到了站在他身后的季信。
他蹙眉，“为什么他会在这？”
季信戴着耳机，听着手机里的同声翻译器显得很无措，因为他答应了要帮伊藤泷一个忙，就是跟着他到渊真白家里来吃一顿饭。但他却不知道吃饭这件事，渊真白这个主人是到现在才知道的。
伊藤泷却很兴奋，他两步把季信拉到客厅。“是吧！你还记得他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