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藤泷对待这种情况总是很识趣的,他前一步离开房间,后一步渊真白就神色平静地从房间里走了出来。
“这么高兴?”伊藤泷似乎已经很久没见过他露出这么愉悦的表情了,因为这个人起床气很重,不管什么时候睡醒脸上始终都缠绕着一阵黑气,半天都散不去。可今天不仅早早就起来了,还自己乖乖地把药给吃了,伊藤泷简直都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渊真白嘴角不经意地勾了一下,眉眼上挑,轻描淡写地‘嗯’地了一声,然后坐在沙发上。
“怎么说,那件事要跟他说吗?”伊藤泷手里燃着半根烟,吐出一口烟雾的同时脸上半参着笑意。
渊真白想了一下,思路在眼底一闪而过,他正过头淡然道:“差不多是时候了。”
正好这个时候季信缩着脖子也从房间里赤脚走了出来,身上穿的是渊真白昨晚给他换的白衬衣,围绕在鼻尖的是属于那个人身上独有的气味,似乎有一点点雪松的味道。
房间里发生的事情似乎还在眼前,客厅里明亮的阳光也让季信有些不太适应,他胸腔里那颗剧烈跳动的心脏还没有完全平复,整个人看起来显得有些局促。
伊藤泷讶异地看着他,脸上露出一种事后调侃的揶揄,“真白这电影真没白看,你看你把小信信折腾成什么样了?”然后一副突然醒悟般站起身,“要,要先洗澡还是先上药?”
季信额角的青筋凸起,怒目瞪过去呀,一字一顿地说,“我、们、什、么、都、没、发、生!”
伊藤泷瘪瘪嘴,又坐了回去,看起来有点失望,“我就说真白不可能开窍开得这么快。”然后朝季信招招手,“来吃饭。”
季信走过去,餐桌上空无一物。
“饭呢?”
伊藤泷和渊真白的目光同时看向他,不言而喻。
季信压着火,闭眼揉了揉发疼的太阳穴,“你们不会从昨天晚上一直到今天都等着我来做饭吧?”
渊真白点点头,他从昨天晚上回来一直没吃东西,肚子确实有点饿了。
“我有什么办法,真白现在根本就不吃我做的东西,他就是三年前被你把嘴养叼了,宁愿饿死也不吃我做的火锅。”伊藤泷一脸不满,端着咖啡蹭蹭抱怨个不停。
季信看了渊真白一眼,发现他也在看自己,于是很快收回了眼神,咬着牙挽起袖子进了厨房。
冰箱里还剩了一些他昨天买的菜,拿出吐司和生菜,随意地煎了三块猪排,夹成三明治放进盘子里,端到两位少爷的面前。
伊藤泷开了一瓶香槟,正要给季信倒一杯会被渊真白皱着眉喝止,“他现在不能喝酒。”
季信也鄙夷地看着他,“大早上就喝酒,你没事吧?”
伊藤泷更不高兴了,把酒瓶上的橡木塞怼了回去,整瓶酒也搁在了桌子上,不悦道:“不过就一起睡了一晚就开始同气连枝,以后这个家里还有我的地位吗!?”
渊真白不咸不淡地喝了一口咖啡,跟季信异口同声地说“你以前就有吗?”
刚说完两人诧异地对视了一眼,又相继别过头。
伊藤泷笑了,“你们不用这样吧?昨天到底发生了什么我不知道的事?我可从来没见过真白这么害羞的样子啊,季信你可真是让我大开眼界!”
季信想到昨晚和早晨发生的事,又羞又恼,狠狠地在桌子下面踹了他一脚,咬牙切齿,“滚犊子!”
伊藤泷连忙摆手,“不能滚不能滚,滚了一会儿谁带你去见老熟人?”
季信愣了一下,问道:“什么熟人?”
“土地局的王建国局长认识吗?”
季信听到这个名字脸上白了一阵,缓缓地问:“你怎么跟他有交集?”
伊藤泷翘起一条二郎腿,胳膊也搭在身后的椅背上,“你以为郊区那块地我是怎么拿到的?虽然用了些不常规的手段,但到底我还是花了一大笔钱。”
季信放下手里的杯子,指腹因不小心触碰到里面的液体变得有些粘黏,他皱着眉头小心提醒,“我可告诉你那个老东西可不是什么省油的灯,在G市披着一层狗皮,但凡是能赚钱的地方都少不了有他在里面搅一棍子,你一个日本人怎么跟地头蛇做交易?”
伊藤泷不以为然地怂了怂肩膀,一只手拿起三明治寻着肉多的地方咬了一口,“他想要钱我想要地,我还承诺他在日本某些领域可以给他提供便利,这样共利的好事情,只要是个商人就不会拒绝。”
季信磨着牙,“你们这是行贿受贿啊,给你们抓起来牢底都能坐穿。”
伊藤泷神秘地邪笑了一下,“季律师的法律常识就是好啊,做生意的人谁不会做点铤而走险的事?而且我跟真白商量了一下,准备送你一份大礼。”
季信一怔,不由地把眼神投向渊真白,可他却像没事人一样自顾自吃着自己的三明治,季信跟伊藤泷讨论的事好像跟他没啥关系,“什么大礼?你们俩又在盘算什么?”
“自你从日本走后,我为了找你可是托中国的熟人把你查了个底掉儿啊。”伊藤泷把烟头掐灭,摁在烟灰缸里,抬起头笑道,“这个姓王的只怕是跟你有仇吧?”
季信的眼神不由地变得泠冽,他沉默了一下,缓缓开口,“他是政府部门的人,我只是个名不见经传的小律师,即便他是陷害我爸入狱的罪魁祸首,我也不能拿他怎么样。”
十三年前,自己从孤儿院被现在的养父母收养的第二年,同为政府部门要员的养父莫名被举报贪污,从办公室里搜查到定罪的铁证的同时还被多名共事的同事指证,几番公诉庭审下来,属于事实清楚证据确实充分,第二天就直接从拘留所扔进了监狱。
那是时候苏沐沐才刚出生不过一周,养母在医院里急得昏过去一次又一次,上门查封收缴的警察和察官来了一趟又一趟。直到最后养父死在牢里季信都没能再他一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