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信翻着眼皮，脑子里幻想着在一个昏暗的房间里，一位女性刚下班回到家，电脑屏幕亮起提醒她收到一封恐吓邮件，当她颤栗不止地点开内容，电脑显示器却突然抽搐起来，被满屏幕写着“小心！”的血红大字刷屏，而在邮件底部附带的照片上，自己男朋友的脸还被瞩目的划上了叉。
如果当事人不知道他们俩其实是多年的好朋友，但凡是个人都会被这个场面吓得不轻。
“他要是看不惯我可以直说！竟然用这种下三滥的办法破坏别人感情！”顾泽越说越激动，“早知道我就不该拦着，上次在医院就该让艾可打死他！”
季信头疼地按着太阳穴，这都是些什么事啊……
“你刚才问过他了吗？他承认了？”
“铁证如山！他妈的有什么不敢承认的！？这小子真是美国电影看多了！好的不学，学人家当黑客！早晚给他逮起来！”
季信托着下巴，“他为什么要做这样的事？喜欢她？可是他之前是不是从没跟方倩见过啊？”
“喜欢个屁！他喜欢的是!……”突然意识到自己在说什么的顾泽像喉咙里噎着一块什么东西一样瞬间住了嘴，抓起啤酒喝起来，”反正他就是有病！他不正常！“
季信狐疑地盯着他，从裤兜里把烟盒掏出来扔在了茶几上，果然顾泽马上烦躁地抓起烟点了一根。
“老实说吧，你跟艾浔发生什么事了？”
顾泽手指夹着烟，烟雾逐渐弥漫开来，可他的眼神却显得无措又迷茫，“他…他好奇怪啊。”
“我过生日那天……”
“我不是喝多了吗？”
“是他把我拖回房间里，他好像……亲了我…”
季信的脑子嗡地炸开，半天没说出一句话。
“难道艾浔他…他喜欢你？”
顾泽难以接受这个现实，他气急败坏地从沙发上跳了起来，“我不知道！我没有！我他妈是直男啊！”
季信无语地看着他，“我又没说你……你急什么？”
顾泽瞪得眼睛都红了，想都没想抬手就把那半瓶酒啐在了地上，在地面上又增添出一分狼藉，失重般摔坐在沙发上。
他一直把艾浔当朋友，当兄弟，每次都在他被艾可揍个半死的时候向着他，艾浔脾气不好以前在学校的时候经常得罪人，动不动就会被别人围在角落里群殴，也是顾泽每次都去帮他解围，帮他揍那群欺负他的人。
生日会那晚醉酒记忆不全，他本以为那个吻只是自己做的一个梦，但为什么自己会做这样的梦？还是跟一个大男人？
等等，为什么早上一醒来艾浔却睡在旁边，还把自己搂在怀里？
他知道方倩跟自己分手的真相之后，脑子里第一时间想到的就是这事一定是艾浔做了，正巧这个时候艾浔来家里找他，他也顺理成章地拿出照片质问这件事。
艾浔神色自若，竟然当即就承认了。
虽然还不清楚其中的来龙去脉，但季信已经确定了，艾浔对顾泽似乎存在着不同于朋友的感情，这样不由自主的感情季信也曾经经历过，挣扎过。
他走到顾泽身边，安静地坐下，点燃一根烟。电视里吵杂的声音接替了空气中原本无声的气氛，两人相继无话。
顾泽有点头疼，他揉了揉眉心，片刻后默默开口：“你跟渊真白后来怎么样了？”
“嗯？”季信愣了一下，马上平复下来，“就那样。”
“哪样？他后来没有找你麻烦吗？”
日本疫情三个月后，在机场恢复航班的当天顾泽就先回了国，所以季信之后在日本发生的事他并不完全知道，只是偶尔打个电话问一问情况。
“你回国那天我去机场接你，你当时的脸色可不好。但你说是因为你做了坏事被他们赶走的，直到后来上个月你发烧住院，我接到伊藤的电话让我去照顾你，我一直在想，你不是被赶走的吗？那他们为什么要找你？”
季信没说话，只是默默地弹着烟灰。
“难道真的跟艾可说的一样，你跟渊真白真的是那种关系？你不是被赶走的，你是逃走的？”
“因为你跟艾浔一样？你是不是发现……你喜欢上他了！？”
季信把烟头掐灭，扔进一个空碗了，苦笑了声，“不是说你的问题吗？你怎么又扯到我身上了？”
顾泽转过头，死死地盯着他的脸，表情颓沉，“我现在很需要你的建议，我该怎么办？”
季信垂目，看着他指尖那根马上就要烧到手指的烟，燃尽的烟灰几乎尽数落在了沙发和他的裤子上。
默默拿过，“我的意见就是遵从自己的内心，不要做让自己后悔的事。”
“后悔…的事？”顾泽怔怔地开口，似乎有些出神。
“我当年跑是因为我害怕，我害怕被他发现，也害怕我会为了他留在日本。如果我留在日本即便他不知道我的想法，那我也可以一直以朋友的身份待在他身边，但如果是那样的话，我妈怎么办？我妹妹怎么办？她们在国内除了我连一个可以依靠的人都没有了……何况我根本就不相信真白他会接受一个男人的感情。”
但事实是季信想多了，三年后才发现渊真白似乎在感情关系上始终缺失一部分认知，而这部分认知又恰好在三年后被他填满。
“你有选择的权利，但是千万别让自己后悔。”
与渊真白重逢后每当看见他的脸，他漂亮深邃的眉眼，暴躁易怒的坏脾气，受伤的眼神和亲吻自己时那隐藏起来的一份愉悦。
季信都不由地懊悔，当年为什么没能有勇气把那份心意说出口，白白错过的这三年折磨他也折磨自己。
“我…我不知道，我得想想…”
季信站起身，“那你想吧，我走了。”
从楼上下来，季信用打车软件叫了辆车，自己则靠在路边的路灯柱下默默地拿出手机。
快十二点了，也不知道渊真白睡了没有。
街道在明亮的路灯下显得空荡又寂静，偶尔飞驰过一两辆汽车的呼啸声带动他发送信息的手指。
晚安。发送成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