荣创公司有独立的法律部门,所以平时交给季信处理工作也仅限于在合同方面的风险预设和防控。即便上次季信知道他们这家公司暗地里可能存在逃税的违法行为,但基于受雇只能缄口不谈,毕竟税务方面的时候并不是他的工作范围。
临近下班的时间,电脑邮箱里突然收到荣创公司发来的新一批需要审改的合同范本,是某项国际交易购买什么设备之类的,后面附带这一份英文版。
季信刚看了个开头,裴锡敲了敲门走进来,“在忙吗?”
季信微微颔首,“嗯,荣创公司又发过来一批合同,让我再审查一遍。”
裴锡往桌子里面走了两步视线落在电脑上:“上次你签的那家荣创娱乐?”
季信点点头,手上滑动鼠标的动作没停,“是啊,这家公司的工作效率快得离谱。”
裴锡表情很严肃,看了看手表,似乎一会儿下班后还有别的事忙着应酬。
“你先把这家公司的事放下,我查到一些事情,他们好像有点问题。”
季信抬起头,依言把电脑往外推了推,平淡道:“你查到他们可能涉及逃税的事了?”
裴锡微讶,“你知道?”
“郑景涛来事务所签合同那天有点太痛快了,所以留意了一下他们的财务报簿。”
裴锡环起了手臂,“留意到什么了?”
季信一摊手:“财务数据堪称完美。但是据我了解有好几笔账都是通过私人账户支付,而这些钱以一种很特别的方式出现在报簿里,剩下的不知所终。”
裴锡挑着眉点头,“不错,还有吗?”
季信笑了下,“主任平时不是总教我有些事可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现在他是我们的客户,我总不能去举报他吧,而且我们做职责范围内的事,又不是他们的内部职员,出了什么问题跟我没关系。”
裴锡眼神深邃,十指扣在身前,侧身半坐在桌沿上,“这家公司幕后的老板是谁,你知道吗?”
季信愣了愣,“不是郑景涛吗?还有一个叫刘洋的。”
“你不会没看出来这只是工商登记上面的信息,是个人都查得出来,刘洋只是代持股,他后面是有隐性股东的。”
季信早就猜到刘洋只是一个挂着名字的工具人而已,他身后有隐性股东虽然也是预料之中,但这两者之间有什么特殊的联系吗?
看季信愣在那里没说话,他缓缓道:“周俊凯从事务所离开后,你猜他去哪儿了?”
裴锡话里的意思很明显,季信不由得皱起眉:“难不成跑到荣创公司的法律部去上班了?”
裴锡拿出手机,翻了两下,“具体的名单还没查出来,但从他的活动轨迹上来看,应该没错,出入这家公司的次数不少。”
季信有点一言难尽,“周俊凯都被赶出去,主任你怎么还在监视他?”
“他这个人的心思又蠢又重,我总得防着他报复我们吧?”
“所以你觉得真的跟周俊凯有关联?但从没听说过他跟郑景涛之间有过什么牵连关系。”
裴锡沉吟道:“或许跟他有牵连关系的那个人不是郑景涛而是背后那个隐性股东。”
季信目光一跃,“查到了?”
“暂时还没有,但应该快了。在此之前关于这家公司的工作先暂时拖住。”
季信也觉得有道理,本来他就一直疑心其中有诈,如今虽然没有拿到铁证但好歹是有线索了,最近这段时间季信算是被坑怕了,为了避免再重蹈覆辙,直到裴锡把事情查清楚之前,能多拖一会儿就多拖一会儿。
季信点头表示同意然后把电脑合上准备走人,裴锡见状也从桌沿旁站直了身体,轻松道:“今天不加班了?要不要我送你?”
季信:“主任你一会儿不是还有事要忙吗?送我会不会耽误你跟客户应酬啊?”
裴锡低低笑了声,“被你看出来了?没事,有时候去晚一点摆摆架子也是战术。”
季信看他心里有数,又想到最近两个人的关系不错,于是答应下来,并肩往办公室门外走,刚关上门,远远地再事务所门口的前台处,渊真白穿着一件麂皮大衣只身站在那里,也不知道等了多久。
“信。”
声音很轻,季信的脚步不由地顿了一下,没想到渊真白今天竟然会来事务所等他,表情显得有些难堪。
渊真白对站在季信旁边的裴锡视若无睹,径直朝季信走过来,居高临下地站在他面前,“为什么不接电话?”
“有事吗?”季信隐忍地别过脸,“如果没有工作上的事渊先生就没有必要到事务所来了,免得被别人看见会误会。”
渊真白闻言凌厉地眯起了眼,“你叫我什么?”
“我们还有事,先走了。”季信看出来他好像生气了,为了不当着裴锡的面发生争执他只能先暂时找理由离开这个场面。
渊真白却不让他如愿,季信想越过他从旁边走,他却一把拉住季信的胳膊,眸色后滑,警惕地瞥了裴锡一眼,声线低沉压怒:“你到底是因为生我的气,还是因为这里有其他人?”
两者皆有,渊真白是个性格很古怪的人,他是从来不会主动跟别人亲近的,也不会容忍人别人轻易地靠近自己。但季信想到周末那个日本男人一头扑向渊真白怀里的画面心里就像拉磨一样难耐,虽然渊真白当时下意识地保持了一段距离,但从两个人谈话中来看,他们很明显是认识的。
除了自己以外渊真白曾经还亲近过别人?季信猜不到渊真白的心理活动,胡思乱想了好几天,醋坛子翻了一罐又一罐,但他又怎么可能承认这种事。
想抽手挣脱,却又怎么都挣不开。正一筹莫展之际,另一个人挡在了身前,“渊先生,你自重。”
被暗讽为‘其他人’的裴锡从看见渊真白站在门口的那一刻起心里就洋溢着不满的情绪,他不着痕迹地看向季信,心里有过一阵担心,怕自己的猜测是对的,怕季信会当着自己的面跟这个人走。
但好像他们两人之间发生了一些不愉快的事,才让自己有了出面替季信解围的理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