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信看着女孩子乱糟糟的发顶,突然苏沐沐在家里撒泼打滚求摸摸的画面出现在眼前,手没忍住往她的头发上摸过去。
女孩警惕地回头,看着他那只靠近自己的手,没说话但也没躲。
季信回过神,收回了手,笑道:“抱歉,我妹妹跟你年纪差不多。”
“死了吗?”
季信愣了下,“什么?”
小女孩从栏杆上收回胳膊,转身正对着季信,表情还挺正经地问:“她死了吗?”
“……没有。”
小女孩脸色变了变,叹了声气,“那太可惜了,与其活着留在世界上受苦,我倒希望她死了可能会过得更快乐。”
季信闻言,眼底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痛楚,他将眼神重新看回河面。一大一小两个人就这样靠着栏杆谁也没有再说话。
“你也有家人?”半响后季信轻声问。
“嗯,很多,但妹妹我也有一个。”
季信笑了声,这次是刻意地伸出手去摸女孩的头顶。“如果你再偷东西被抓进去,就没有人照顾你妹妹了。”
女孩身体怔住了,她僵着脖子仰视着季信,似乎听不懂他在说什么。
“那天在酒店门口,是你从我身边窜过去的时候顺便偷走了手机吧?”
女孩撑起眼皮,面色从容不迫地看着他。
季信笑了笑,微微垂目:“今天又想偷什么?”
被戳破目的后女孩也没有表现出过多的情绪,眼底是跟她这个年纪完全不相符的平静,她缓缓道:“没有钱我妹妹会死。”
“你刚才不是还说她死了会比活着更快乐吗?”
女孩摇摇头,衣袖上有一块被蹭掉漆皮的破洞。“但她死了我会很难过,我就没有其他的亲人了。”
季信笑容微敛,略带寒意的河风从女孩头顶的碎发拂过,露出她额角那一块突兀的旧疤。
季信看了她一会儿,从钱包里抽出几张纸币,然后把银行卡和身份证件也一起抽了出来,放进上衣口袋里后把整个钱包递到她面前。
“这些应该足够你和你妹妹生活一段时间了。”
女孩皱着眉,看了看钱包又抬头看了看季信的脸,试探道:“你要抓我吗?”
季信摇头,轻而易举地把钱包塞进她夹克衫的后领:“我也有个妹妹,我希望她还活着,所以我也希望你和你的妹妹也好好活着。”
“别在这里偷东西了,这附近都是警察。”
女孩拿着钱包若有所思地盯了他一会儿,然后从栏杆上跳了下来,沿着人行道下了桥。
季信失笑地嘀咕:“好歹也说声谢谢啊。”
时间就像脚底的河水一样流逝,程非不知道从什么地方发现了季信的身影,隔着老远就打来了电话。
“撤吧,绑匪可能是收到什么风了,刚接到通知赎金交付的时间变了,今天应该跟不了了。”
季信似乎对这个结果并没有表现得很意外,他思索着什么,只是应了声好。
程非反而奇怪起来:“我以为…你会吵着闹一顿呢。”
季信闷笑了声,“你以为我才三岁?”
“不,按照我对你还不够充分的了解,我以为你会更急一点,会催着我稳问什么。”
季信想了想,承认道:“确实想问来着,但是你说得对,着急没用,得把人抓住才能确保我妹妹性命无虞。”
程非的语气变得轻快了不少:“有个好消息是至少现在我们确定包括你妹妹在内的那几个人质都还活着了。”
季信一听心都跟着揪了起来,他还是没忍住追着问了两句:“你怎么确定的?”
“拜托,我们警方这边可是一直有谈判专家在的,只要一旦接通联系,我们可以提出要求人质说个话,用来证明他们手里的筹码至少目前来看还有用。”
“他们一旦敢撕票,别说钱拿不到,根本就不会给他们一丝脱身的机会。”
季信扶着桥头的栏杆胸口终于释然了一些,心想总算是得到一个好消息了:“看来那些人也不傻…”
“也不是完全没有线索,刚才在河岸边上逮到几个鬼鬼祟祟的人,我要回去亲自审,你走不走?”程非声调稍微抬高了一些,明明什么线索都还没得到,他却一副得意的样子。
“什么意思,不是说不让我参与调查的吗?”季信拢了拢衣服往回走。
“没说让你参与调查啊,可以顺便送你回酒店。”程非说。
“不用了,我想自己走回去,有什么进展记得第一时间通知我。”
从桥上到酒店的距离开车大概二十分钟左右,季信就算徒步走回去可能都要走一个小时,但他还是想自己走走散散心情,自从到这个地方来了之后还真是没有一件事情是顺心的。
“那我就不管你了,对了,你国内有些朋友好像一直在找你,姜黎被烦得没辙了,让我跟你说一声,你还是联系一下他们报个平安什么的。”程非打着哈欠,非但并没有他话中那么困扰,声音听起来似乎有一丝愉悦。
“暂时先不用,等事情结束之后回去一起解释。”
季信这一消失没有跟任何人打招呼,连上班请假都顾不上,现在要是一通电话打回去那还不都翻了天了。他现在没有处理这些琐事的心情,干脆就全部按下来什么都先不管,等回去之后再一一解决。
“随便你,挂了。”程非对季信没什么好说的,草草挂完电话之后拧着刚回来的那两个鬼鬼祟祟的人就往车里塞。
季信把手机放回兜里,顺着主干道走在城中林的小道上,新加坡的气候比国内要暖和不少,他走在路上没觉得有多冷。
商业街上几家咖啡店都开着门,露天桌椅被摆在路边,微风落叶还颇有些颓然的美感。
季信想拿钱包出来买杯咖啡,摸了半天才想起来刚才把钱和钱包一起送给偷东西那个小女孩了。
叹了口气拿出手机准备线上付款。
“你好,一杯馥芮白。”
季信点完单站在候餐区等着,眼睛看向干净的玻璃窗外,手指一下一下点着旁边的吸管台。
视野里闯进来一个极快的身影,红色的一点在漫地的落叶中显得尤为明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