迫于颜面，季信又无法在张岚面前表现出低落的情绪，只能强壮镇定，轻描淡写道：“没，我怕真的没什么感觉。”
“偶尔也看看周围的人怎么样？”张岚说。
季信缓缓回过头，眼神里没什么感情，淡漠地说：“看谁？你？”
还是裴锡？
装了这么多年直男，真的和喜欢的男人在一起后才发现周围竟然全是弯的，这种落差感还真是奇特。
张岚并不在意，眼波里柔软地盯着他：“我记得我早就跟你建议过，跟我在一起了吧？”
“我现在不想谈这个。”季信把头转回去，窗外天色暗了一些，街道里多了一抹橘红的色调，在干净充满田园风情的商业街中显得颇有美感。
“这么无情？好歹我现在还在帮你做事，给点希望什么的，就当是骗我帮你把事情办完吧？”张岚低声笑了笑，十指交叉放在桌子上。
“我不是那……”
季信想说自己并不是像他那样为了达到目的会不择手段的人，刚说了个开头，窗外街角的拐角处发出很剧烈的碰击声。
“外面怎么了？”
季信的眼神本来就一直盯着窗外的树枝在看，听到这个巨响眼神不由地看向声源处。
街道对面。路边的垃圾桶被撞翻了，大大的铁箱被撞出了木栏，沿着街道滚了一路，然后整个右撞在面包店门口的塑料雕像上。
这一响引起了路上大部分人的注意，所有人都在看那个被垃圾桶撞到的塑料雕像，只有季信在看原本在垃圾桶的位置，那个并不多的垃圾堆中，缓缓爬起来的人。
黑色的皮衣外套，乱糟糟的短发，青紫相加的小脸上依旧是波澜不惊的表情。
是下午在桥上遇到那个女孩儿。
季信看清楚那张脸后，小小地吃了一惊。
很快，街道的拐角处冲上来两个体型相对高大的男人，戴着兜帽，嘴里骂骂咧咧地似乎是在追她。
季信腾地一下从凳子上站了起来。
“你干嘛去？”张岚也跟着站着起来。
“那个小姑娘我认识。”季信只匆匆说了一句，就离开桌子跑出了饭店。
那个女孩儿应该是刚才跑的时候急了没刹住脚，转弯的时候没看清路才一头撞在了垃圾桶上，头撞晕了有些花眼，在地上反复爬了几遍都没爬起来。
季信冲到她身边的时候，那两个男人其中的一个已经拽起了她的后脖领子把她从地上提了起来。
嘴里是英文，在骂：“小女表子偷东西偷到家里来了，还不交出来！”
女孩被领起脖领子，所以下巴高高地扬了起来，没说话，模样看起来像一脸不屑的样子。
“他妈的！你这是找死！”
这条路上的人太多了，男人高抬的手正要挥下，路边就已经出现了好几个魁梧的路人。
路人抓住他那只准备施暴的手狠狠往外一推，“嘿，你是打算在路上打小孩子吗？”
男人暴戾地扬起脸与路人对视：“我家的孩子，你最好不要多管闲事！”
“是吗？小朋友，你认识这个人吗？”
女孩微微侧脸看了路人一眼，依旧没有说话，只是默默摇头。
“你最好给我老实一点跟我回去！”男人恐吓道。
路人得到女孩的回答底气明显足了不少，即便有不薄的外套遮住，但隐约能看到他胳膊上那块粗壮的肱二头肌。
“兄弟我劝你现在松开手，不然我就陪你们一起到警察局去一趟。”
听到要去警察局，那两个人男人明显慌了一下，松开手往后退了两步，然后恶狠狠地瞪了女孩一眼：“你有心理准备的吧？事情闹大了你妹妹就……”
这个时候季信已经差不多跑近了，也看清了那两个男人的脸。
那个刀疤脸。
是那天在巷子里袭击自己的那两个男人！
“喂！”季信隔着一段距离大喊了一声，当事人统统扭头朝他看过来。
“快报警！这些人是罪犯！”季信用英文喊。
那两个男人很明显也认出了季信，诧异了片刻，就当路人已经掏出手机开始报警的时候，刀疤脸用手指隐晦地指了季信一下，然后带着另一个往后跑进了拐角。
那个英勇的路人正在检查女孩的身体情况，还一边询问她有没有受伤。
女孩都没吭声，眼神却一直盯在季信身上。
“你认识这个人吗？”路人看了季信一眼，警惕地问女孩。
季信脖子上的绷带吊着胳膊，站在不远处没说话，也在看那个女孩。
半响后，那个女孩点点头，说了一个一个单词：“嗯。”
季信冲她扬了扬下巴，然后她就径直朝季信走了过来，站在面前，两个人隔着空气默默对视。
直到人散得差不多了，刚才出头的路人看两人认识也没再多管闲事地走了，季信才缓缓开口：“又偷东西？”
女孩点点头，仰头看着他，眼神里黯黯的没有情绪，似乎并不觉得自己在做一件坏事。
“我下午给你的钱已经足够你跟你妹妹用一段时间了吧，为什么又偷？”季信没受伤的那只手揣在裤兜里，居高临下地看着她。
“没了。”她简单地回答了两个字。
季信看着她，微微皱起了眉：“你叫什么名字？”
“凯特。”
下午在桥上的偶遇本以为是这辈子最后一次见面，尽管季信心有不忍看着这么小的孩子当街盗窃，但也没有能力做什么。
但现在看来，真是应了张岚刚才那句话，他们还真是有缘分的。
季信看着她浑身上下唯一看得过眼的那件破破烂烂的黑色夹克，也因为刚才对着垃圾桶那亲密的一撞，身上翻滚着一些不知名的污渍。
脏兮兮的小脸，嘴角和额头还有好几处淤青，她却不喊痛，像个小大人一样沉着脸。
回想起下午在桥上她以为季信要跳河然后说的那些早熟的话，没来由地开始叹气。
“跟我走吧。”季信朝她招了招手。
原以为她至少会犹豫一下，但没想到听到季信话后，她竟然顺理成章地跟在季信地身后跟着他往薛粤楼的餐厅里走。
张岚环着手臂，倚在店门口，一脸有趣地看着走过来的两个人。
走近后他打量了凯特一下，轻声笑了笑，用中文说：“哪里捡来的孩子？脏兮兮的。”
听到张岚的话，凯特皱了皱眉，低下头往自己衣服上看了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