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对无言数秒，这流动的空气中弥漫的满是尴尬，更要命的是那边的窗户全部紧闭着，连刚刚的木门都借着撞到墙壁的力弹了回去，此刻只露出了一条小小的缝隙，于是那弥漫的尴尬便无处可走，以至于这两人都觉得这间本足够大的练习室中的氧气有些供给不足，压得人胸口有些发闷。

　　

　　 这样的沉默不知保持了多久，最后终于被地上那人一声细小的呻/吟打破。

　　

　　 鹿晗赶紧从愣神中恢复过来，视线移到那人的身上，似水的眸光夹杂着些许担忧，长长的睫毛如蝶儿轻轻震动着翅膀般。

　　

　　 多日未见的脸庞还是那般熟悉，只是眉眼间却少了原先具备的活力与生机，徒增无数疲惫，大大的眼睛中布满的血丝让人看了有些心惊。

　　

　　 微抿了下唇瓣，干裂的让鹿晗下意识地就想露出贝齿咬下去。

　　

　　 细密的刺痛感将他纷杂的思绪拨回原先的轨道，他眨了眨仿佛溢满了天边闪烁着的繁星的双眸，薄唇轻启：“还好吗？”

　　

　　 蜷缩着的人额头上渗出了少许虚汗，小幅度的却吃力地冲着鹿晗摇了摇头，说话的声音像是在茫茫大漠中许久未喝到水的旅人，沙哑的厉害。

　　

　　 “没事，你刚下课吗？”

　　

　　 微微蹙眉，这种时候还有心情问与他自己无关的事？

　　

　　 鹿晗先抬手吃力地将他扶起来，却莫名的觉得这人比原先重了很多。

　　

　　 按道理来说在预备役不是应该过得水生火热吗，怎么到了他这儿反而胖了？

　　

　　 等等。

　　

　　 预备役？

　　

　　 他的脸色“唰”的一下就变得难看起来了，鹿晗从来没有想过自己有一天变脸的速度能做到这个地步。

　　

　　 “公司那边……把这一次的project刷下来了。”

　　

　　 “简单来说就是……预备役整个被淘汰了。”

　　

　　 “一直都是直接将人淘汰，几乎没有遇到过整个预备役都被刷下来的情况啊。”

　　

　　 前几日与郑氏的两位前辈见面后的，不论是郑秀妍说的还是后来的吴亦凡说的，那一字一句如今清晰地映在脑海中，就连他们当时说话的神情与语气鹿晗都觉得自己此刻能当场模仿出来。

　　

　　 如果不是此刻情况危急鹿晗可能要开始腹诽，要是读书那会儿记性能有那么好那考试还虚什么？

　　

　　 鹿晗的表情变化全部落在了那人的眼里，他暗了暗眸子，声线好像砂纸磨过桌面，平日清亮的嗓音在此刻完全变样。

　　

　　 “你都知道了吧。”

　　

　　 不是问句而是陈述句。

　　

　　 他自己透出的情绪显而易见。

　　

　　 “……艺兴。”沉默了许久，鹿晗突然发现自己那么多年学的词语在此刻似乎全部还给了语文老师，又或者是说他现在这个程度已经可以说自己的语文是体育老师教的了。

　　

　　 张艺兴垂下眼帘，吃力地坐直身子，呼吸有些起伏不平，修长的脖颈上的血管若隐若现。

　　

　　 “鹿晗……你说我接下来，该怎么办啊？”

　　

　　 声音低到似乎能够埋入地底，但不知道为什么，每一个字都清晰地落到了鹿晗的耳朵中。

　　

　　 深吸一口气，鹿晗凑近一些，抬手轻轻拍在张艺兴的背上，开玩笑地安抚似的道：“没事的啊，我们还有很多机会呢，我这么老了都不怕你比我小一岁多就更不用担心了。”

　　

　　 有些情绪不稳起来，张艺兴用自己尖利的指甲下意识地掐紧，一阵刺痛顺着指尖蔓延到手掌再不知顺着哪条神经传达大脑，心也苏苏麻麻的开始疼了起来。

　　

　　 努力控制着自己的情绪，他紧紧咬住下唇，刚刚鹿晗安慰似的话语似乎完全没有被他听进脑中。

　　

　　 神情恍惚了片刻，张艺兴只觉得眼前似乎升上了一层氤氲着的水雾，面积大到完全模糊了视线，嘴唇嗡动了几秒，想说的所有话语在喉中徘徊了许久，终于冲破喉咙快发出声音时，又在唇齿间反复辗转，最终无声地消失在这个世间。

　　

　　 脑袋昏昏沉沉的，充满血丝的双眸酸酸胀胀的让他觉得分外难受，垂在身侧的手指动了动，似乎是想要去够到什么，但长时间的加练开始吃不消，修长的手指颓然垂下，带着这几天积累下来的无力一起爆发而出。

　　

　　 最后，张艺兴突然觉得眼前一黑，身子一倾就倒在了被空调吹得冰冷的木地板上，失去了所有意识。

　　

　　 鹿晗的身子一僵，盯着倒下去的张艺兴错愕了几秒，灵动的眸子中闪过几抹慌乱，他从地上弹起，反身坐到张艺兴的身侧。

　　

　　 肩膀微微颤抖着，像是在无声地暴露出它的主人的情绪。

　　

　　 不安如那吃人的藤蔓疯狂地从心底滋生而出，用力掐紧他柔软的心房，压得生疼。

　　

　　 刚刚还红润着的下唇被鹿晗咬得泛白，喉结上下滚动着，过了许久才艰难地松开唇瓣从喉间艰难地挤出他的名字。

　　

　　 “艺兴？”

　　

　　 半天都没有反应，鹿晗眨眨泛酸的双眼，脊背一直僵硬着，好像只要一动全身的骨头就会骤然松散掉。

　　

　　 他从身侧缓缓抬起手指，连他自己都觉得自己脑子有泡地将白皙的手指放在张艺兴的鼻前。

　　

　　 在指尖刚刚触及他的皮肤时，鼻孔似乎是没反应过来没有呼出气体，让鹿晗的手指瞬间僵在那里，在几秒后感受到气息时全身紧绷着的细胞才了些许。

　　

　　 松了口气般拍拍自己的胸口，调整好自己的位置好将张艺兴从地上扶起。

　　

　　 余光瞥见已经成了一片黯淡的蓝色的天空，抬起手臂看了眼时间，眉宇又蹙了起来。

　　

　　 不能把他带回宿舍，那样太远了而且照这重量那么长的距离自己也刚训练完带着这家伙回去肯定要跪。

　　

　　 医院那边就更远了。

　　

　　 那现在只能抓紧时间在医务室那边下班之前赶过去。

　　

　　 嗯，现在是六点半，没记错的话医务室是7点或者往后半个小时关门。

　　

　　 那抓紧点还来得及。

　　

　　 鹿晗高速运转起自己的脑袋来，筹划好一切后，活动活动自己有些发麻的小腿，自己站起身来后费力地将张艺兴扶着站起来。

　　

　　 突然，“砰”的一声，似乎有什么东西从张艺兴的身上掉落，鹿晗移着眸子看向那掉落的东西时，身子瞬间像那泥塑木雕般一动不动的。